不帮,若她日后当真?出差池,那他该怎么办?
明明是触手可得?的人,如?今却变成了天上月,尽在眼前?却捞不着?,摸不到,最可恨的是,这种惨淡光景竟是他亲手缔造的……
悔意?在心头造作,惹得?全身就像爬满了蚂蚁,让人坐如?针毡,辗转反侧。日复一日,没有半分减轻的态势,每每发作,愈发变本加厉。
他心里堵的厉害,眼眶亦泛起盈热,抬手撑住头,死死闭紧眼,费劲力气才赶走让他羞恼无比的泪意?。
急火让他的思?绪疯狂起来,他恨不得?追随高祖和先帝,即刻拥兵城下,杀进波云诡谲的大明宫,结束这一切的磨难。
可元衡的话就像是魔咒,一遍遍回荡在他耳畔,挥之不去。
殉节,殉节……
他仿佛已经看到她一系白绫吊死在宫中的场景,亦或是一杯鸩酒随元衡而去,那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一场空。
若往日,无人能及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可他生了心魔,有了软肋,不知哪步走错了,到如?今竟变成了他最瞧不起,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温柔乡,英雄冢,名不虚传。
自懂事起他就一直在防,防到现在,功亏一篑。
剧烈的头痛猛然袭来,元襄不由咬紧牙关,腹里一阵烧心干呕。这种感?觉绵延持续了三四天,直到河西军的战利品送进大明宫,他的头还昏昏沉沉。
这天艳阳高照,外面热气升腾,元衡在含凉殿设宴,邀请重?臣共赏战利品,自然少不了皇后作陪。
这次河西军成功逼退前?来进犯的吐蕃杂碎,缴获数十只战犬,挑了其中最为威武的一只送到了长安,供皇帝斟赏。这只战犬毛色通黑,壮如?小牛,双眼大如?铜铃且红似琉璃,锁在铁笼中气场凛然,张嘴狂啸时吓得?侍宴宮婢们花容失色。
元衡自小怕狗,亦是好不到哪去,强撑着?陪同诸人观赏。
眼瞧顾菁菁饶有兴致,想朝前?走几步观望,他旋即拉住她的腕子,肃然摇头道?:“皇后,别离它那么近,瞧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像是只疯狗。”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却还是被太尉宋湛听进耳朵里。
宋湛笑道?:“陛下所有不知,河西军之所以送这头战犬入宫,不仅是因?着?它体态健美,还因?它肚子里怀了小崽儿,将来诞下几只,从小饲养,亦能留在宫中供陛下赏玩。”
元衡难以苟同,薄唇抿成一条线,自不想跟这些?生灵玩乐。
比之他的紧张,顾菁菁心生欢喜,攥着?他的手凝向那只战犬,忍不住暗叹:“竟然怀有小崽儿,真?好。”
不知能生几只,长的漂不漂亮,毛发摸起来软不软和……
她正憧憬着?怀抱小狗崽的那天,忽听宋湛幽幽说道?:“陛下与?皇后成婚一载,可皇后还未怀上龙嗣,宫中空寂,社稷后继无人,委实应当着?急起来。还请陛下早日甄选秀女进宫,好为皇后分忧解难啊。”
话音落地,在场诸人嬉笑欢乐的模样全然不见,气氛尴尬至极。
十几双眼睛落在顾菁菁身上,惹得?她面颊燥热。太尉好言,道?出一个?分忧解难,这是像众人暗示她怀不上龙嗣了?
她的鼻尖跟着?微微泛酸,心情忽而被宋湛带偏,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来。进宫一年,她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先前?避子汤喝多了,伤了基底。
忆及往昔,她幽幽凝了一眼旁边的元襄,眸含怨怼,惹人生怜。
这眼神不过须臾就收回去,她抿唇不言,下意?识地捏紧了元衡的手,假装置身事外。
而这一幕的委曲求全撞进元襄的眼眶,他怔愣过后,只觉愤怒如?同滔天洪水,立时将他席卷到窒息,疯狂吞噬着?他最后的理智。
元衡紧紧攥住顾菁菁的手,恰到好处力道?给她丝丝安抚,看向宋湛时黑眸冷朔,素来寡淡的眉眼竟生出几分叛逆之气,“太尉莫要?妄下结——”
“太尉此言差矣,帝后不过称婚一载,怎知就难以孕育子嗣了?”
沉澈的嗓音携着?不可忤逆的气势,毫无礼数的打断了皇帝的话,有如?此胆量之人,诸官不用看便知是摄政王。
摄政王与?太尉不睦已久,话音落地,剑拔弩张的气氛便陡然升起,两虎相争,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敢作声。
元襄冷冷盯着?宋湛,一身紫袍随风猎猎,宽袖圆领,甚是英武,“众所周知,龙体中匮已久,未能怀上子嗣未必都是皇后的事,太尉就是选百八十个?秀女入宫,也没什么作用,无能之人才会将所有的罪过撇给一个?女郎承担。”
对方言之凿凿,强烈的敌意?忽而让宋湛摸不到头脑,“王爷这是在含沙射影,说老臣是无能之人了?”
“太尉非要?这样想,本王也无甚办法。”元襄低首,轻轻抚去肩上落花,“不论如?何?,这都是陛下的家事,容不得?你这个?外臣说三道?四。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整天嚷嚷着?选秀选秀,真?不害臊。”
这般奚落立时让宋湛蹙起眉头,一张脸绛红,不悦地盯着?元襄。
摄政王早已与?皇后划清界限,怕是巴不得?新选秀女入宫,从而安插新棋子,怎么今日突然转舵了?
眼瞧元襄容色狂肆,如?此挑衅让他恼羞成怒,声如?洪钟的说道?:“子嗣关乎江山社稷,是家事,亦是国之重?事!老臣受先帝所托,自当要?诚恳进谏,免得?对不起庙堂!”
“太尉在朝中倒是尽职尽责,在家里怎么就成软皮子蛋了?”元襄笑笑,眉眼间尽是轻蔑的意?味,“你与?夫人成亲二十多年,未能生出一子半女,家中亦无妾室,怎么不为你家宗祠想一想?如?此绝后,到了地下还有脸见你们宋家的列祖列宗吗?”
宋湛的脸一霎红到脖子根儿,气的指他,“你——”
元襄面上笑容欲浓,“若是夫人不乐意?,太尉可以麻烦一下本王,本王以自己的名义送你几个?美妾。趁着?尚还有点能耐,赶紧生几个?儿子,免得?绝后啊!”
话音落地,几位重?臣俱是咬紧嘴巴,不敢嗤笑出声。饶是敬重?太尉,但无嗣之事依旧是同僚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鲜少有人像摄政王这样摆到明面上说道?,明知太尉惧内,不敢纳妾,但还是要?留上几分颜面的。
那厢顾菁菁和元衡眼睁睁看着?两人唇枪舌战,不禁攥紧对方的手,意?味深长的互换了一个?眼色。
宋湛脸红脖子粗,‘你你你’了半天,宽袖一甩道?:“这是老臣的家事,不必王爷操心!”
他背身而对,懒得?与?元襄继续纠缠。他乃三朝老臣,元襄虽然身为摄政王,但也算是小辈,再说下去他怕是要?丢了体面。
不料元襄不下这个?台阶,阔步走到他面前?,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况味,徐徐道?:“往小了说,这的确是太尉的家事,可宋氏满门忠烈,乃是国之栋梁,如?此光荣门楣必当有所承继才行。往大了说,这可是关乎社稷的大事。”
对上宋湛忿然的眼神,元襄一挑眉梢,目光朔冷,故意?将声调抬的更高:“太尉不必跟本王作假,只要?你吭一声,十位美妾,本王今晚就给你送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元襄:送过去。
宋湛:什么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