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下,美人怯生服软的模样招人心疼。
元襄紧绷的轮廓放松下来,行至榻前坐下,将她抱坐在身前。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得给我赌气。”他抬手替她拭泪,嗓音温柔,如沐春风:“三年的俸禄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待会我让宁斌全都给你带回去。至于你爹的官,只要你老实听话,我会让他官复原级,保他仕途顺利。”
顾菁菁侧头避开他粗涩的手指,“若王爷食言呢?”
“我食言你也没办法,但若你听话,倒还有一线生机。”元襄玩味地注视着她,风逸的面庞携出一丝嘲弄。
此话在理,横竖顾菁菁都不占主动权,可她还是想博一个短暂的心安。
她的手攀着元襄的宽肩,青葱指尖在那华贵的衣料上捏出道道褶皱,嗫嗫试探:“有那个奏章在,菁菁害怕,没办法塌心为王爷办事。”
元襄自然知晓她说的奏章指的是哪个,思忖须臾,爽快回道:“你我初次共事,自然要先礼后兵,临安商人之事我会帮你处理干净,以表诚意。”
说话间,他面上轮廓锋锐,尽是胸有成竹的意态。
顾菁菁稍稍松口气,心再次提起来,“王爷能不能给菁菁个明白,您让菁菁到陛下身边去,究竟为了什么?”
“好了,别得寸进尺,时机一到我自会告诉你。”元襄稍有不耐,“月底冬狩,陛下也会出席,届时我会安排你一同参加,记得不要让他知晓我们之间的关系。”
顾菁菁低下头,还是有些不情愿,“可菁菁不知道该怎么做。”
“简单,你去勾诱他,服侍他,只要够孟浪奔放,男人哪有坐怀不乱的?”元襄抚着她丰翘的臋,鼻尖在她微红的面靥上轻轻蹭着,“要是当真不会,那我把你送到红袖坊,你先跟着花魁们好生学一学。”
红袖坊乃事长安最大的花楼,夜夜纸醉金迷。
冷风极不应景的从窗棂缝隙里灌进来,顾菁菁臂膀上立时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我不去那。”
她慌乱无比,眸中含忧带怨,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鹿。元襄只觉这小模样娇憨可人,臂弯将她纤瘦的腰身箍地愈紧,恨不能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逗你呢,你可是爷亲手玩出来的,爷怎么舍得把你送到那种地方。”他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引着她去解腰间玉带,富有磁性的嗓音蕴满了柔情蜜意:“来,爷亲自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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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襄倒是守信,不出五日,临安商人和他侄子的尸身以及户籍全部送到了顾菁菁眼前,吓得她做了一夜的噩梦,其他的奏章俱被焚毁。
一场交易就此达成,她只能违心上阵。往后小半个月,她白日都会偷偷溜进王府,跟着府内的几位娘子学习侍奉男人的技俩,而元襄隔三差五就会考究她的功业精进如何,惹得她烦不胜烦。
十一月二十六,冬狩在瑀山围场举行,为期五日。
这次规制与往年不同,为了照拂一些世家臣子,特允尚未婚嫁的王公贵女们参加,若能在冬狩上觅得良缘,也算美事一桩。最让人意外的是皇帝竟然也要出席,朝里一时众说纷纭,有人大胆揣测,这是皇帝选妃的前兆。
顾霆之着急为女儿觅良婿,又怕她私下看不中,幸得此冬狩机缘,立马将她的名碟送到了礼部,而这一切都在元襄的掌控之中。
熹辉之下,臣子们在瑀山行宫前集结,整装待发。年轻的皇帝众星拱月似的站着高台之上,按照礼制念着祝词。
顾菁菁立于诸多贵女之间,眼神不时往高台上偷觑。
只见皇帝身着琥珀色箭袖骑装,胸前和两肩皆绣有金银丝线的团龙纹样,额前勒着双龙戏珠抹额,较之先前那两面,今日倒是多了几分飒爽之气,可声音依旧低沉清冷,波澜不惊。
回想到元襄的交代,她不免担忧——
这样淡漠的少年,当真勾诱的动吗?
念祝完毕,摄政王亲递了一张弯弓给皇帝。
因着病体拖坠,皇帝拉这种弯弓时稍显费力,好在箭法很准,一箭正中螭龙盘绕的铜锣,“當”一声响,颇有百步穿杨的架势。
至此狩猎算是正式开始了,由摄政王领头,官员和贵族子弟们分为东西两组,带着猎犬往瑀山深处奔去,一时间马蹄飒飒,尘土飞扬。
不会骑射的贵女们四下散开,在行宫花园里游玩嬉戏。
元衡无法随同众人去打猎,便寻了一处高亭坐下晒太阳,目光在花园里寻睃。
一位位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到处都是嫣然巧笑,为这肃清的冬日平添了几分艳丽和活气。然而直到看见梦寐以求的女郎,他的眼前适才有了颜色——
疏林如画,红枫似火,顾菁菁一身紧膘胡服站在其中,头束高髻,脚踏小皮靴,朱唇粉面格外惹眼。
他心满意足,趴在漆红的鹅颈栏杆上窥伺。风一吹,在他脸上摇出一阵细碎树影,眼眸如同点上漆光,那般晶亮。
可惜没多久,这种鲜少出现的光华便悄悄泯灭了。
只见一位玉面郎君走到顾菁菁身前,叩手揖礼,举止风雅不俗。
顾菁菁正思忖着该去哪里找皇帝,甫一看到眼生的男子,免不得愣住,“这位郎君是……”
薛眴笑道:“顾娘子好,小生乃是西临候世子,薛眴。”
西临侯的威名在盛朝无人不知,不仅是因为煊赫门庭,还有他那劣迹斑斑的爱子,仗着老子胡作非为,屡屡遭到御史弹劾。
“薛世子好。”顾菁菁先前就对薛眴的作风略有耳闻,不想与他过多交谈,对他客套笑了笑,准备绕过他离开。
“娘子请留步。”
薛眴拦住她的去路,她只得驻足,眸中携着一丝警觉和不耐,“薛世子可还有事?”
“想来顾娘子也是个精明人,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薛眴依旧笑嘻嘻的,“听闻娘子看不上杨峪那种粗人,不如跟了我如何?我性子温煦,平日最会疼人了,你我两家倒也算门当户对,珠联璧合呐。”
说着,他抬手就要去摸她的脸。
“世子自重!”顾菁菁吓得后退两步,叱道:“圣驾在此,莫要对我唐突!”
听她拿皇帝施压,薛眴面露不屑,腰板挺得笔直,“娘子真会玩笑,当朝摄政王乃是我爹的仁弟,连他都要给我爹三分薄面,我岂会怕那一个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