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值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之时。
隆冬已过,盛夏未至,初春的夜里,免不了些许寒凉。
温青园双手拖着香腮,澄澈的眸凝着自天边洒落的清凉的月光,小嘴微微撅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春蝉立于她身后,怀里抱着黄竹递上来的斗篷,脚下踟躇着,还是将斗篷披在了她身上。
夜间的寒凉被尽数隔绝在斗篷以外,温青园耷拉着脑袋,无声地哈了口气,眸子半垂着,神情有些低落:“春蝉,你觉着,我对你们相爷好吗?”
春蝉一头雾水的眨巴了下眼,半晌,老实地点头,回道:“夫人对相爷很好呀。”
“是吗?”温青园温柔地勾起唇角,藏着眸中的晦涩,自嘲地笑了笑:“我总觉着,我始终不如他对我那样好,我既不贤良淑德,也不温柔体贴,还惯会惹他生气,一点都不像个好妻子。”
“才不是。”
春蝉摇着头,第一个不认同温青园的话。
“奴婢并不觉着夫人有哪里不好,夫人与相爷之间,那是相辅相成的,夫人怎么会觉着自己对相爷不够好呢。夫人对相爷的体贴细心,咱们做下人的都瞧在眼里,那是有目共睹的,任谁都说不得一句闲话来的。”
“对啊,夫人,您做的很好了。”
黄竹撅着小嘴,小跑几步,在温青园跟前蹲下,一双杏眸泪朦朦的。
“敢问这京城里,有几位金枝玉叶能为着自己夫君,不顾自己安慰,也要生死与共的,又有几位能将府内大小事宜打理的如此井然有序,能得了全府上下一致好评的。
在咱们府上做工的,就没一个说得出您不好的,哪个不是夸着咱夫人,说您没有架子,待人和善,是最好相处的主儿?您与相爷就是佳偶天成的一对,谁缺了谁都不可的。
在奴婢瞧来,夫人只是心热了些,活泼了些,可这并无不妥啊,这不恰恰就是您的特点吗?再说了,哪有夫妻之间不拌嘴的呀,奴婢觉着,这叫小吵怡情,那是用来增进感情的。”
“看不出来嘛。”温青园拖着小脸,满眼玩味儿的看着黄竹,微抿的薄唇,似笑非笑,扬着一抹亮眼的弧度,揶揄道:“你小小年纪,我还当你们不懂情爱呢,不曾想,你们懂的还挺多。”
“夫人!”黄竹经不起调侃,绵长的绯红,转瞬就从小脸延伸到了耳朵根:“夫人贯爱打趣奴婢的!往后,往后奴婢可再也不敢再夫人跟前说话了!”
“是是是,不说了,不说了。”
温青园无奈的讨着饶,浑身上下,半分架子都没有,舒展的眉眼之间,仿若糅杂了天边的那轮月,清冷却又不失温柔。
身后,本该待在正堂的两人,不知何时结束了话头,挪步出来了。
白羽朝着来人躬身作了个揖,刚想出声提醒温青园,却被傅容澈一个冷艳吓的噤了声。
台阶上,主仆三人心里都藏着事儿,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无人察觉后头的情况。
温青园坐在正堂外的台阶上,身上裹着一层柔和的银色冷月,只一眼,便能映入人的眸底,叫出来的人,瞧进眼里去。
傅容澈冷不丁抿起唇,深邃的凤眸微微眯着,落在温青园娇小怜人的背影上,嵌了几分复杂的神色在里头。
平安自是也瞧见了门边的温青园,踟蹰犹豫着,她终究是不敢上前去同她说话的。
在屋里,她该说的、能说的,都说尽了,到头来,也没让傅大人脸色变好些,大抵,他心中的气还是未消的,如此一来,她自是无颜再面对小青园。
但凡有一个人能回头看一眼,都不至于晾着傅容澈和平安郡主在身后。
白羽看着温青园,眼睛都快抽过去了,偏生,没人搭理他,他家主子走路又是一贯的无声无息……
正当他抓心挠肺的想不出法子来时,隐在暗处的白津引起了他的注意。
白津自是晓得白羽此时此刻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眼瞧着白羽都要哭了,他到底是没忍心,叹着气从暗处走出来,面朝傅容澈作了个揖。
“爷。”
白津这一声,将温青园骇得不轻,却也好歹没让这奇怪的场景再持续。
温青园惊恐的拍着胸脯回头,就见长身玉立的男人一声不吭的立在她身后。
男人俊秀的面庞被阴影裹在暗处,除却他眸光偶尔浮现出来的冷光,再无旁的色彩可视。
黄竹和春蝉心下胆寒的厉害,惊恐的站起身,忙不迭朝傅容澈行了个和平安郡主行了个礼就要去扶台阶上的温青园。
温青园愣愣的眨巴了下眼,几乎是被她那两个小丫头给硬拖起来的。
扶着肚子站稳脚跟,她先是挂着笑,朝平安郡主行了个礼。
平安哪里敢受她的礼,忙上前去搀着她,脑袋自始至终不敢抬,也不敢说话,像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似的,在温青园跟前,大气儿都不敢喘。
温青园明白她这番举止的寓意,心下,无奈极了:“小郡主无需自责,也不要跟我生分,眼下时辰也不早了,我让人送郡主回宫吧,不然,宫门下了钥回不去,皇后娘娘和太后要担心的。”
平安心里愧疚的厉害,眼眶红红的,小脸上满是自责:“小青园,都怪我……要不是我,你和傅大人也不会……”
“这件事情不怪你的。”温青园莞尔勾唇,探出小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柔声宽慰道:“我老爱惹他不高兴的,与你无关,这次的事情也是,若是我能记着跟让人跟他说一声,他也不至于生我的气了。”
“可,若是没有我的话,你根本就不会与傅大人吵架啊……”
平安自责的撇着小嘴,眼泪径直涌上眼眶,已然摇摇欲坠。
温青园怕她哭,忙取了腰间的帕子,贴上她的眼角给她拭泪。
“你呀,不要想那么多,我和他会好的。这件事情也真的不怪你,怪我总是不注意,才老是惹他生气,但凡我能注意些,能在第一时间想到他,他也不至于要生气,我们的问题不在于今日的事情,就算今日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换了别的人,别的事,他也照样会生气,因为事出有因,而因在我,明白了吗?”
“唔……”
平安似懂非懂的皱着眉,显然是没明白。
温青园也不打算跟她说明白。
“你今日先回去吧,也不用担心我们,我保证,我会把他哄好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