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裴斐帮她推开门,呼吸吐纳间,有几分沉重:“他虽然嘴上说着不许我们告诉你,可这个时候,他最想见的人,必然唯你一个,你去陪陪他,他兴许也能好受些。”
屋子里并未点蜡,分明是青天白日,却昏暗异常。
温青园一点一点擦去面上的泪渍,怕被傅容澈知晓她哭过,她努力的平复下情绪,直到能寻回自己的声音,说话不再哽咽,才抬脚,跨过门槛。
裴斐跟在身后,将门关上,却不曾往里走。
他唤来在床前为傅容澈整治的太医,压着嗓子道:“傅大人情况如何了?可有好转?”
“这……”太医为难的看了眼温青园,犹豫着不敢开口。
裴斐烦闷的一摆手:“这你不用担心,人是我带来的,傅大人便是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你只管说便是。”
“是。”太医擦拭了下额角的汗,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太医院上下都来瞧过了,飞镖划破的伤口并不致命,恼火的是那飞镖上的毒。”
“毒?”温青园踉跄一步,脚边有些发虚:“怎么会中毒呢?什么毒?”
“这,老臣也说不准啊!”太医气馁的摇头:“那毒,说来也奇怪,明明不足以致命却会让人备受煎熬。老臣年轻时,曾在一本医书上看见过与其相像的,据医书记载,中毒者表面并不会有异常,只是,随着中毒时间越长,中毒者的痛苦程度也会加剧,那种痛苦,就好似有人在抽你的筋,扒你的骨,还会有虫蚁啃食之感,就好似有千万只虫蚁在啃食你的肉,光是这一点,便能将人活活折磨死,且,无药可解。”
“怎会!”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温青园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人用力的握住,疼的她呼吸都觉得万般艰难。
“阿澈!阿澈!”
她哑着嗓子,踉跄着走到床边,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没了阻挡,顺着眼尾,不要钱似得落。
床上的男人,和她预想中的一样,双目紧闭,薄唇青白。
他好像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精致的眉宇紧紧皱起,冷汗密布,呼吸微不可闻,极其微弱。
温青园呼吸一滞,瞳孔狠狠收缩起来。
她颤抖着身子,皓齿死死咬住下唇,朱红的口脂被她含在嘴里,淡了颜色,贝齿狠狠压在朱唇上,压得艳丽的唇,失了它原本的颜色。
她俯身上前,一只手死死的攥紧被褥,小巧的指尖,因为用力的缘故,已经泛了白。
“阿澈。”
缥缈颤抖的声线,从她嘴里溢出,很轻很轻,轻到,好似在云端。
她唤了他许多声,他都不曾睁开眼来瞧一瞧她,明明以前,她都无需唤他……一个轻哼,甚至是一个表情,这么近的距离,他早就自己贴上来,亲昵的唤她了。
眼泪婆娑的凝着傅容澈,温青园只觉得心口好像被划了一刀,不停地滴着血。
她想抚上傅容澈的面庞,又怕惊扰到他,犹豫辗转间,却终究是没能忍得了。
葱白的指尖,带着微微的轻颤,小心翼翼的抚上傅容澈那张溢满汗珠的脸。
倏地,男人皱起俊脸,不适的哼出声来,压抑着痛苦的闷哼,落在温青园耳朵里,听的她心都要碎了。
“阿澈,是不是很疼,你疼你便喊出来,不丢人的,我给你遮着,好不好?”
“呼……”
男人痛苦的拧紧眉心,眼睫轻颤,半晌,艰难的睁开了眼。
“园……园儿?”
巨大的痛苦折磨着他,他的眼睛,已经瞧不真切了。
费力的睁开眼,瞧什么都是模糊的。
“阿澈,你骗我……”
温青园哭的委屈,葱白的玉指取了腰间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帮他擦拭着额角的冷汗。
“说好的,我乖乖等着,你忙完了就来接我回家的。”
傅容澈苦涩一笑,抬手想摸摸近在咫尺的那张小脸,想帮她擦泪,奈何浑身疼痛难忍,使了全身的力气,也就只能将手抬到一半。
咬着牙倒抽了口凉气,傅容澈的眼尾也逐渐泛红。
“傻丫头,怪我……是我不好……别,别哭。”
傅容澈自责的闭了闭眼,气如游丝。
略微沉吟须臾,他猛然皱起五官,痛苦的闷哼了一声,似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身下的床单,在他掌中反复变换着形态,丝织的布料,被揪的咔咔做响。
温青园瞳孔骤缩,心,被揪起,疼到不能自已。
“阿澈,阿澈,阿澈!”
她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他,小手慌不择路的攀上他的脉搏。
他的脉象十分紊乱,怪她医术尚浅,竟什么也把不出,她只知道,他很危险。
“十三娘!”
后知后觉的忆起十三娘,温青园已经顾不得什么失态不失态,踉踉跄跄的爬起身就要往外跑。
裴斐被吓得不轻,一把将人拦下,眉头一皱再皱:“阿澈媳妇你别慌,别想着自寻短见啊!有我和皇帝在呢,我们不会让他出事的。”
“不,不是自寻短见!”温青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攀着裴斐的双臂,哭的几度失声:“小,小裴大人!劳烦你,帮,帮我将我的婢女找来!要快!她兴许能救阿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