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庙里来进香的香客,络绎不绝,温青园望着攒动的人头,和各式各样的背影,不知不觉间,竟瞧得出了神。
倏地,她瞳孔一缩,视线随即像是锁在了一人身上,随着那人的身影瞧出去好远。
那身影她熟得很,便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出,只是她不解,为何她会在这?
那人走得很快,不消片刻便要消失在拐角,温青园咬咬牙,抬脚追了上去。
春蝉被温青园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奈何庙里不宜喧哗,她也就只能压着嗓子低喊,边喊,手还不放心的去拉温青园。
温青园摆摆手,示意她先走。
春蝉哪里肯,这大雪不停,雪路更是难走,她家夫人方才急急忙忙,若是不注意,摔着磕着怎么是好。
眼瞧着那人就要消失在视线里,温青园回头猛地瞪了眼春蝉,撂下一句狠话,转头就走。
这回,春蝉不追了,委屈地咬着下嘴,抠着手指,泪眼汪汪地望着自家夫人远去的背影。
这是夫人第一次用这么凶的语气同她讲话,那句“你若是再拦我,我便将你卖与牙婆子。”就跟生在耳朵边了似得,挥都挥不去。
温青园一路跟着那人,在庙里七拐八拐,那人很熟悉庙里的地形地貌,走起来丝毫不费劲。
一路跟到一处禅房门前,那人方才停下脚步。
温青园警惕的贴着墙面隐着身子,那人也警惕,做贼似得四处张望。
确认无人,才敲响禅房的门。
三长三短,门声一顿,禅房的门当即就打开了。
门一开,那人又匆匆看了眼四周,再次确认后,才飞快的闪进禅房里。
此处过于安静,她并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来,便是走路都轻手轻脚,小心翼翼。
也亏得今日来庙里,头上少了些珠围翠绕,如若不然,怕是一步一响,不消片刻就得被人抓个现行。
她悄悄挪至窗前,将耳朵贴近。
里头很快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女声,这个声音她认得,是品淑太后。
只是,她怎的会在这?
她记得皇上下令让品淑太后前往青山寺,且无诏不得入京啊?
屋内,品淑太后的声音浑圆,气势丝毫不减先前,字里行间夹带的强势与狠厉,将她的野心袒露的一览无遗。
如此一来,她便了然了,品淑太后是何许人物,岂会轻易离京,八成是出了皇宫便买通了官兵,一直呆在京城养精蓄锐,等着有朝一日能一雪前耻。
就是不知,此次起兵造反,她是想垂帘听政呢,还是自己亲力亲为呢。
温青园轻蔑的勾起嘴角,危险的眸,眯了又眯。
紧接着,屋里又急急响起了两道女声。
巧了,这两个人的声音,她也都认得。
一个,是前不久才找过她麻烦的姜民乐,另一个,则是一路带着她寻来的,温雪岚。
“这段时日,那个人管我管得严!在事成之前,我恐是与你们见不得面的,我只希望你们能遵守诺言,事成之后,一是将温青园交于我处理,二是封我为外姓公主,三!你们定要帮我杀了那个人!”
这咬牙切齿的语气,温青园着实想不明白,温雪岚到底是哪里来的脸面,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本公主就想不明白了,你跟着他有吃有喝,他待你虽不亲密,却也没少你什么,你同他过不去做什么?”
“怎么?民乐公主这是不愿意?打算反悔?你可别忘了,你们可是落了把柄在我手里的,你说,若是他们知道,事成之后你们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们,他们还会不会与你们一起夺这皇位?”
温雪岚气定神闲,光听语气,都能想象出她面上的得意和冷嘲。
如今的温雪岚,与之前在民乐公主跟前那个诺手诺脚,唯命是从的温雪岚已经截然不同。
“你!”
民乐公主话音一梗,再反驳不出半句来。
啧,这敢怒不敢言的性子,真真是不像她。
温青园听戏似的听得津津有味。
窝里斗的戏码,她还尚且只在戏本子上瞧过呢。
半晌,腿发麻了,温青园尝试着活动活动,刚想换个姿势继续听,谁曾想,却因听得入迷,忘了自己还带着幂篱,一脑袋撞在了窗脚。
一声闷响骤起,屋里登时噤若寒蝉。
温青园也慌了。
她如今怀着身子,地面的雪又那么深,脚还麻的厉害,她可跑不了。
“谁?谁在外面!”
“……”
“你们出去瞧瞧!”
品淑太后冷了声音,阴翳狠厉,丝毫不掩杀意。
温青园无奈,得,她算是明白何为祸不单行了。
静听着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大,温青园放缓呼吸,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小瓷瓶。
一声,两声,三声……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