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宁远手下,利用价值最大的人。
宁远心里咯噔了一下,面色有一瞬间的发白,却也就一下,片刻便转瞬即逝,恢复从容。
或许,在他看来,皇上瞧李治的那一眼,和瞧他的一样,只是一眼,并无深意。
因为在他看来,朝堂之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治与他关系要好,于是,他理所应当的认为,皇上信任他,自是会连带着信任李治。
皇上没理由生疑,他们做事素来滴水不漏。
慕容熙瞧着宁远一副正义凛然,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哂笑,讥讽的勾着嘴角摇摇头,翻开了手边的奏疏。
“鸿盛二年,腊月初八,兵部尚书李治于五柳桥头过,遇一农家女。女子如花似玉,引尚书心动神驰,匆匆一别,一连数日,尚书茶不思饭不想,故托人打探。得知此女乃为京郊外,无权无势的农户之女,尚书一拍大腿,喜不自胜,于是亲自上门求娶,欲纳女子为妾室,养于家中,以解相思。不曾想,女子已有婚约,且大婚在即,尚书欲出重金劝男方退亲,男方不愿,女方亦是心如匪石不可转,见诚心求娶无门,尚书心有不甘,于女子大婚当日,带数名黑衣人闯入女子夫婿家中,扰了人家喜堂,烧了人家屋舍,气死人家一双爹娘,将人家夫婿活生生打死,扔进火堆毁尸灭迹,并于当日纳了女子做妾,逼得女子在洞房花烛夜悬梁自尽,而这罪魁祸首,如今仍在逍遥法外,毫无悔改之心。”
慕容熙漫不经心的念着奏疏上的内容,眸底暗沉无波,语气平静寡淡,没有丝毫起伏。
一段说完,朝堂之下,万籁俱寂。
他的声音洪亮饱满,响彻着整个朝堂,不存在有人听不见。
李治愣愣的望着高堂上,那个与他四目相对却淡笑不语的君王,身子不受控制的抖成了筛子。
宁远也愣住了。
一双眸死死的盯着慕容熙手中的奏疏,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那股方才驱散不久的骇人预感,再次自心底腾然升起。
翻开下一页,慕容熙神色不变,沉静依旧,嘴里还在继续读着奏疏上的内容。
“鸿盛三年,五月二八,邻国对我国虎视眈眈,欲起兵,兵部尚书李治伙同兵部左侍郎甄昱和吏部尚书靳淄祈,三人打着招兵买马的旗号,欺上瞒下,明目张胆的吃空饷,中饱私囊。
鸿盛三年,六月初七,太师章鸣岐之子,章忠奎与胞弟章幼栩,于福盛酒楼邀好友小聚,不料时日不凑巧,此间,客正多,无雅间,兄弟二人登时怒火滔天,砸了人家酒楼,赶了人家食客,对掌柜小二恶语相向,甚至拳脚相加,掌柜至今卧病在床不得痊愈,小二被打断腿脚,此生只得在床榻上度日。
同年,六月十二,太师章鸣岐之子章幼栩,于皖香楼对一富商大打出手,起因,是自己来晚一步,花魁施湄被富商定下,章幼栩心有不甘,带着小厮将人活活打死,事后,为明哲保身,又威胁自家小厮,让其为自己顶罪,章鸣岐知道此事后,非但不给予严惩,送官赎罪,还包庇幼子,替他打点后路,保他逍遥享乐,苟活至今!可怜小厮求助无门,被威胁入狱,不出七日便在狱中自尽身亡。
鸿盛四年,八月十五……”
慕容熙翻过一页又一页,嘴上的声音不曾停,下头,不少大臣跟着惶惶不安,冷汗密布。
一个接着一个大臣被点到姓名,诺大的朝堂之上,已鲜少有人能再淡定自若。
如今瞧来,这是没几个清正廉明的啊。
三本奏疏一一念完,慕容熙喟叹一声,面无表情的抬起眼,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
底下,噤若寒蝉。
有大臣被慕容熙的视线扫过,当即双膝一软,背脊发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臣冤枉!还请皇上明察秋毫,换微臣一个清白!”
有人起了个头,那些大臣便好似见着了曙光,有样学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色惶恐。
“皇上!臣冤枉啊!臣为政清廉,绝不会做出此等丑事啊皇上!”
“皇上!臣也冤枉!臣一心为国,一心为皇上,绝不会做出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啊!”
“皇上……”
喊冤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如缕,慕容熙听着,冷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