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孙漱皎醒来,推开门看时,却见窗台上放着个纸包,她拿过纸包摸了摸,还热乎乎的,打开看时,里面是四个包子。
孙漱皎拿出包子吃了,在院中四下寻找朱永桐,却不见他的人影。
奇怪,那小子上哪儿去了呢?
她从前院找到后院,始终没有任何发现,正准备继续找,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忽然闯了进来。
“檀倌,檀倌,檀倌在哪里?”
孙漱皎站起身来,略感惊诧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找谁?”
“檀倌呢?”
“檀倌?檀倌是谁?”
“檀倌就是檀倌,叫他出来。”
“他——”孙漱皎朝前后左右看了看,“不在。”
那些人也不管许多,上前一脚踹开门,果然没有找到朱永桐,便骂骂咧咧地出去了,口中赌咒发誓地道:“下次捉到这小子,一定打个臭死!”
孙漱皎莫名其妙,始终站在那里,过了许久,方才瞧见朱永桐畏畏缩缩从外头走进来。
他不理孙漱皎,迈步走进房里。
“桐儿。”孙漱皎走过去,靠在门边,“刚刚来了几个人……”
“我知道。”
“他们?”
“他们是来要债的。”
“要债?”孙漱皎有些莫明其妙,“要什么债?”
“赌债,酒债,很多债。”朱永桐说得轻松而平常。
“你们,欠他们多少银子?”
“这个跟我无关。”
“你老实告诉我。”
朱永桐抬头看她一眼,眸中再次浮起那种戏谑的神情:“我再说一次,跟你无关。”
“你——”孙漱皎几乎气不打一处来,她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似乎对人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不理不睬,也不觉得有什么意义。
“你就不怕,不怕他们把你怎么样吗?”
“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朱永桐耸耸肩膀,“我无家无业,烂命一条,要么就把我打死,还能怎么着?”
“你——”孙漱皎不由一阵心痛,很痛很痛,难以言说的痛,可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是隐隐感觉,似乎有哪里出问题了。
“你都看到了。”朱永桐还是那样冷然,“你想看到的,都看到了,你乐意看到的,也都看到了,现在该满意了吧?”
“不是那样!”孙漱皎用尽全力喊出声来,“桐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朱永桐也放声大喊。“什么忠诚信义,他妈的都是狗屁,只有银子,只有银子才是真的!有银子你就是大爷,没有银子你就什么都不是!”
孙漱皎愕然愣住。
这样的论调,她从来没有听闻过,也没有想到,会从朱永桐口中喊出来。
“我们回山里去,”她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山里不需要银子,我和爹爹,也不会计较什么银子。”
朱永桐眼里闪过丝光,然后黯淡,转身摔掉孙漱皎的手,负气地走到一旁。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言语。
“你不该来这里。”
许久,朱永桐方才淡淡地开口:“这个地方真不适合你。”
孙漱皎还是不言不语。
“明天一早,你就回去吧。”朱永桐说完,忽然返身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孙漱皎面前,“我求你,求你回去,求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别来打扰我的生活。”
“你的生活?”孙漱皎感觉自己有些听不明白他的话,“桐儿,我们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许是我的心脏了,堕落了,回不去了,总之——”朱永桐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只是感觉,现在的自己和从前的自己,完全是两个不相干的人,现在的自己觉得从前的自己傻,从前的自己又觉得现在的自己脏,总而言之,两面不是人。
“我可以走。”孙漱皎终于下了决断,“但山里的门,永远为你敞开,什么时候你想回来了,那便回来吧。”
朱永桐没有言语,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孙漱皎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朱永桐这才走到桌边,颓然地坐下。
回去?
人生这条道路,永远只能往前,没有人回得去。
拿去酒瓶,他仰脖灌了一口,唇边流露出涩然的笑——孙漱皎,单纯的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我们早已分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最好从此以后两不相干,这样不好吗?
就让我安安静静,去过属于自己的日子吧。
痛苦也好,悲伤也罢,放纵也好,至少这样的我才是我啊,我喜欢这样的自己,这样有血有肉的自己,可是山谷的日子,却是那样地虚幻,没有一点真实感。
孙漱皎依然没有走,而在附近的客栈里住了下来,她感觉几天之内,那伙人必定还会来找朱永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