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阙往后使了一个眼色。
侍卫忙把佟若雨推上前来。
老皇帝看了看眼前其貌不扬的佟若雨,继而端起酒杯笑笑说:“啊祯,你该不会准备把这个丑女人献给朕吧?”
“当然不是!”赫连祯连忙上前说道,“父皇身边美女如云,儿臣怎敢拿她来怠慢父皇。”
赫连阙又走到老皇帝身边说:“父皇,她就是上次擅闯大殿的女人,飞天舞坊的花魁!”
“噗!”老皇帝猛然把含在嘴里的就吐了出来。
他再看了看还是“其丑无比”的佟若雨说:“这也算是花魁!”
“她掩饰了。”赫连阙连忙说道,“这女人三番四次借太子之名进宫,一会是太监,一会是宫女,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皇帝茫然地扫视了一下他们,他转向赫连祯问:“啊祯,你怎么又把她带进宫来?”
他又盯了一眼佟若雨不悦责备:“既然把她带进宫来,就应该教她规矩。瞧,她到现在还没向朕行礼。”
“咳!”赫连祯连忙使劲咳了一声以示警醒。
佟若雨垂下眼帘轻握拳头。
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呐喊声在呼唤自己不下跪不行礼,因为眼前这个人不值得。
如果不是他昏庸无能,就不会酿成屿古城惨祸。
如果不是他重用奸佞,就不会有这么多惨案。
他是非不分,终日只顾沉迷女色,任由冤案横行。
他枉为天子,她凭什么要向他行礼?
“好大的胆子!还不下跪!”赫连阙连忙叱喝,他又向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侍卫正欲上前推她一把,赫连祯忙扭头冷厉扫看一眼,侍卫们吃了一口寒气不敢妄动。
佟若雨缓了缓气看向老皇帝说:“陛下,民女进宫是为了告知太子,有人要陷害他。”
老皇帝愕然眨了眨眼睛。
赫连阙心头一慌连忙斥责:“说谎!如果你要转告太子,为什么不到太子府去,反而要打扮成这样进宫来?”
“因为我们怀疑策谋陷害太子的人就在宫中。”佟若雨睨向他不紧不慢说道,“三皇子为什么害怕呢?”
“……”赫连阙啧了啧舌没有说话。
佟若雨又转向老皇帝说:“前日,民女无意听到有人要谋害太子,所以太子特意带民女进宫听一下谁的声音跟幕后黑手相似。”
“找到了没?”老皇帝急切问道。
佟若雨往赫连祯那边看了一眼再摇头不语。
赫连阙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皇帝突然怒拍案几叱喝:“岂有此理,到底是谁大逆不道,一天到晚都要陷害朕的太子!”
赫连祯忙拱手说道:“父皇请息怒,别伤了身子。这事关乎儿臣的安全,儿臣会彻查的。”
“嗯。”老皇帝点点头又看向佟若雨说,“如果还有需要,尽管带她进宫辨认声音,大大方方的,是朕的意思,谁敢阻挠。”
“是,多谢父皇恩准。”赫连祯微笑回应。
“父皇……”赫连阙急了一下,又连忙指向佟若雨说,“她还没行礼!区区一个舞姬,竟然直视陛下说话,该当何罪!”
老皇帝又转向佟若雨不悦责备:“你为什么还不行礼?别以为你帮了几次太子的大忙就可以目中无人。你是太子带进宫的,别让人抓了口实。”
佟若雨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回陛下,民女不懂规中规矩,为免贻笑大方,还是不行礼了。民女自知有错,请陛下任意责罚。”
“好嚣张!”赫连阙紧接着叱喝,“你以为有太子撑腰就可以放肆?你以为有太子撑腰,父皇就罚你?”
佟若雨不耐烦睨向他冷声问道:“三皇子一口一个‘太子’是什么意思?我说了不懂规矩,愿意接受惩罚,你还非要把责任推到太子身上,难不成你希望陛下责罚太子吗?”
老皇帝忙往赫连阙看了一眼。
赫连阙怔了怔低头拱手说道:“儿臣没有这个意思,请父皇明鉴!”
顿了顿,他又忙指向佟若雨说:“既然她宁罚不跪,那就罚她重打三十大板吧。”
赫连祯沉了沉眼眸忙说道:“父皇,她还要为儿臣找幕后黑手,如果打三十大板,不方便行走。还是罚她到神塔掌灯一夜吧。”
老皇帝低想了一阵子再点点头说:“就依太子的吧。”
赫连祯暗暗剜了他一眼。
赫连阙轻蔑冷哼一声。
夜里,佟若雨双手捧着一盏金灯站在神塔的顶楼外面迎风站立,高过头顶的金灯忽闪忽闪。
她怅然地看了看幽黑的夜空,庆幸的是自己只是来这宫中走走。
如果要住一辈子的话,恐怕她马上就会死掉。
背后突然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她感觉有人以暧昧的姿势向自己的靠近,愠闷的眉心骤然蹙紧。
正欲把今灯掷向身后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冷沉的叱责声:“你敢碰她分毫,本太子必定让你见不了明天的太阳。”
正欲把佟若雨搂入怀中的赫连阙缩回手来冷声道:“皇兄还没出宫呀。”
“滚。”赫连祯冷冷吐了一个字。
赫连阙不以为然吐了一口闷气转身往楼下走去。
下了两层楼,赫连阙又不悦往楼梯睨了一眼不悦低念:“太子又怎样,你以为你这个太子当得长吗?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赫连阙闷哼一声,目光无意扫视到塔内的烛光上。
他忽然勾起一抹诡秘的笑意冷声低念:“一个太子跟一个舞姬葬身神塔,应该很有趣吧?”
“太子怎么还在宫中?”佟若雨淡若问道。
赫连祯走上去冷声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但他是天子,尽管你多不愿意,都必须向他行礼问安,这是规矩。”
“这是你们的规矩,与我无关。”佟若雨不以为然说道。
赫连祯微微沉下脸盯着她的侧脸。
佟若雨看向前边的夜空轻淡问:“太子留下来就是为了教训我吗?我受教了,你出宫吧。”
“把灯放下吧。”赫连祯淡若道。
“太子是要我坏规矩吗?”佟若雨带有几分戏谑的意味问道。
赫连祯沉了沉气拿下她捧在手心的灯搁到一边去。
佟若雨扭头看了他一眼,走过去再次把灯掌起来。
赫连祯冷睨了她一眼责备:“我以为你很机灵,罚你在这掌灯并不是真的要你掌灯,这只是一个幌子。意思意思就罢了。”
“太子错了,我并非在领罚。”佟若雨不以为然说道。
赫连祯迷惑愣了愣。
佟若雨看向幽黑的夜空说:“我是在为已故的同胞掌灯。他们有很多人生前都想到皇宫看了看,到皇城看看一看。我现在是引领他们,让他们来看一看。等他们看过之后,自然会知道这里并不值得留恋,他们就会安心投胎再世为人。”
“皇宫真的那么令你厌烦?”赫连祯所有意味问道,“万一某一天……你住进了皇宫……”
“不会有那么一天。”佟若雨干脆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有人非要让你进宫呢?”赫连祯试探问道。
佟若雨想也不想回答:“只要不是赫连翊强迫我,我不会再到这鬼地方来。”
赫连祯苦涩笑了笑。
沉默了一阵子,他又看向夜空若有所思说道:“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是你昏迷在地上,我救了你。早知有今日,当日不该救你。”
佟若雨纳闷地蹙起眉头看了看他。
他深沉的双眼里似乎萦绕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忧伤,像是谁亏欠了他一样。
赫连祯又扭头看向她问:“撇开太子的身份,你认为是我好一点还是翊弟好一点?”
“当然是他。”佟若雨不解思索回答。
赫连祯怅然轻笑。
佟若雨睨视前方理所当然说:“他从来不会拿自己跟自己身边的人比较。”
“那是因为他已经没有比较的必要。”赫连祯黯然应声。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因为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何须再跟别人比较呢?
四下又是一阵沉默,微风轻轻的吹,金灯上的烛火忽闪忽闪映落她的脸庞。
虽然她的脸早被赫连翊给“毁”了,但在烛光的映照下,谁也无法遮掩她的光彩。
佟若雨突然闻到了什么,好像是烧焦的味道,虽然这里香火弥漫,但似乎越来越浓烈了。
她动了动唇正欲说什么,却突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她忽地咯噔颤跳一下,带点忐忑不安的目光暗暗往左瞄了一下。
却发现赫连祯的脸正慢慢地向自己的靠近,差点就挨过来了,他眼里散漫的迷离眼色带有强烈的占有欲望。
她心头一慌忙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上前一步放下手上的金灯说:“故人的亡灵都来了,太子可以回避一下吗?我想跟他们说说。”
赫连祯猛然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鲁莽的行为又是一阵懊恼。
他点点头说:“嗯,我该回避一下。不打扰你了,我在楼下等你。”
“咳咳……”佟若雨突然难受地咳了两下。
正欲离开的赫连祯忙转过身来问道:“怎么呢?着凉了吗?”
“没事!”佟若雨忙扬起手示意让他别过去,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苦涩笑说,“可能是烟火的味道,有点呛。”
“走水了!走水了!”
下边突然传来惊喊声。
赫连祯和佟若雨不约而同走到凭栏边往下看去,只看见下边不停冒浓烟上来。
“走水呢?”赫连祯纳闷低念了声,忙拉着她的手腕说,“别愣着,赶紧离开这里。”
两人冲忙往楼下走去,四下浓烟弥漫,看不清方向,火影窜跃。
“啊……”佟若雨不知道拐到了什么,猛然向前扑了一下,差点没摔倒下去。
“小心!”赫连祯忙拉着她退到一旁去。
随后一根烧着火的梁柱摔下来,两人被包围在火堆里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咳咳……”佟若雨艰难地咳了几下,双眼被熏得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