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马车停稳在江府的后门。
江杏掀开帘子走下马车,回头朝王青问:“如何,我额头的花钿可有异?”
王青火速看了眼,便低下头:“无,姑娘别担心。”
江杏舒了口气,方才时间紧迫,只能用林银的胭脂描绘。
她慢慢平复心情,走了进去。
弦月斋里头一回这么热闹,外院站了好几个小厮,院子里头还有不少小丫头,见江杏回来,一应屈膝低头行礼。
也有胆子大的会抬起头偷看她,见着她荆钗布裙朴素之至,比她们丫环还不如,脸上便出现了一抹嘲讽。
闻着声儿,夏妈妈便由丫环搀扶着站了起来,发笑道:“哎呦,三姑娘都长这么大了。”
视线往江杏脸上一瞧,却是两眼直发愣。
柳腰娉婷,朱唇玉面,尤其雪白额间那一抹花钿,竟像活灵活现含苞待放的朵儿,更衬得少女的容颜如画,惹人生怜。
夏妈妈的心中暗暗惊讶,她原是知道这个三姑娘的美貌一直都在府中姑娘们之上,不然大姑娘也不会一直生妒,且不喜欢她。
可如今瞧着,三姑娘一及笄,身上长开了,周身更添了一股温婉柔软的气质。
这张脸完全继承了苏氏的美貌,又比她年轻时更惹眼,即便穿着朴素褶皱的衣衫也难以掩盖,绝不是京里珠钗满头衣裙精致的大姑娘可以比拟的。
“夏妈妈安。”江杏弯着唇,迈着小步缓缓走上前,屈膝行了个十分正统的半福礼。
“哎呦三姑娘折煞老婆子了,快快请起。”夏妈妈连忙回以全礼,看向江杏的眼神中多了些许复杂。
看来大夫人的料想有误啊,三姑娘失了礼仪嬷嬷的教导也并未变得乡野粗气,举止娴雅反而更胜一层。
“我瞧姑娘都瘦了一大圈,真是吃苦了,也不知你们没有银钱的这些时日,是怎么过下来的啊?”
夏妈妈看似叹惋之语,敏锐的目光却一直盯着江杏。
江杏的眼神并未闪躲分毫,不急不缓道:“从前我与阿娘蒙爹和大夫人赏赐,总是积攒了不少首饰的,便都拿去当了维持生计。”
夏妈妈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左右瞧了瞧,见江杏只身一人回来,便问道:“原先伺候姑娘的晓丹那丫头呢?”
江杏微笑回道:“府里的银钱发不出来,我便放了身契打发她走了。”
在糖水铺收到夏妈妈的消息时,江杏便当机立断决定不让晓丹回来了。
毕竟一旦进了府,就很难在夏妈妈的眼皮子底下回到糖水铺。
所幸她已经亲自教了晓丹数日,料想她能将糖水铺撑一段时间,至于其他的,只好等夏妈妈回京了再说。
没想到这话却正中了夏妈妈的打算,她连忙扯过身后两个着湖绿褂子的小丫头,热情地对江杏道:
“我瞧三姑娘和姨娘身边实在缺人伺候,这两个丫头都是机灵听话的,以后就留在弦月斋伺候你们吧。”
江杏犹豫道:“她们都是伺候妈妈的人,我们怎么好收。”
“说来都怪那起子贪财的,让三姑娘和姨娘受了不少苦,我必定是要报给大夫人处置了他们,既然我老婆子带着大夫人的心意回来了,那必是要好好补偿你们的。”
言下之意就是,若不收了人,便是不识好歹的在辜负大夫人千里送来的“心意”了。
江杏的眼底闪过一抹极快的嘲讽,如玉的面容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那就多谢妈妈的好意了。”
夏妈妈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连忙对那两个姑娘使了个眼色。
二人立刻走上前,分别站到了苏氏和江杏的身后。
“对了,我这趟回来还带来了不少大夫人赏赐姑娘及笄的礼物,只是眼下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明日再瞧吧?”
“都随妈妈安排就是。”
夏妈妈心中一喜,便带着余下的人离开了弦月斋。
回去的路上,心腹丫环附耳悄声道:“那些值钱的礼物咱们都给扣下了,妈妈放心。”
夏妈妈的眼里盈着贪婪的神色,诡异一笑:“做得好,反正她们待在淮南这种穷乡僻壤之地,也不配用那些贵重的东西。”
话语一顿,眼底的贪婪逐渐变为幽暗的狠厉,“只待咱们将苏氏的性命了结,便可舒舒服服的回京城去。”
夏妈妈一口一个穷乡僻野,殊不知她自己也是在淮南长大的,真是在京城待了些时日就真当自己是高人一等的京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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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萦绕,皓月当空。
江杏安抚了苏氏睡下后,便独自行至院中,饶有兴致地抬头望着月光。
往年这个时候,晓丹肯定会在她身边撒娇地哄着自己去做月饼,小甜嘴还会不停地夸着只有她做的月饼才最好吃。
从前江家的人都瞧不起她一个千金小姐整日待在厨房里,就只有晓丹会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