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露,王青神色凝重地驾着马车疾驰而来,才堪堪停稳在糖水铺的后院,便立刻迈腿大步跳下车。
四方院内,枝繁叶茂的丹桂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兔子灯和漂亮的灯笼,照耀着院中熠熠生辉。
灯烛辉煌之下,林银坐在石凳上,腿中放着竹青编织的针线筐,随手捻了两颗桌上摆放的酸甜可口的果干放入口中,而后拿起针线,开始缝制新的围裙。
晓丹正在另一株丹桂树上挂着灯笼,景福一边扶着她踩的椅凳,不时晃荡两下,惹得姑娘家频频嗔骂,满院儿追打。
江杏不时抬头笑看着他们,转而提笔沾墨,书写着这个月售卖的六款糖水和小食的用料配方,楚子渊则安静的坐在一旁为其研墨,不时侧眸端看着她的笔画。
江杏的字初识只觉横姿娟秀,细看却也不失劲挺之气,就像她自己,从外表看只当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姑娘,哪知以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便叫那淮南城里头赫赫有名的逸仙楼背上了食材不洁,厨艺浅陋之名。
短短数日,客源直线下滑。
听说那素日神气冲天的大掌柜岑财更是在一个卷款潜逃的深夜被逮了个正着,直接从逸仙楼的主事变成了与蝇鼠为伴的阶下囚。
不过,谁又能料到这一番变故皆出自眼前这个温婉柔绵的少女之手呢。
王青行至糖水铺的后院,慌慌张张推门而入,见众人围聚在一起,他先喘了两下顺顺气,而后才直奔江杏面前,沉声道:
“姑娘,府中有情况。”
话音刚落,江杏手中的动作忽然一弯,毛笔竟被折断了。
楚子渊眸色一顿,视线自那支毛笔而过,停留在她的脸上。
眼见着少女的容颜从方才的轻松愉悦到现下的凝重。
楚子渊微微蹙眉,只觉得这般沉闷的脸色不该出现在江杏的脸上,她就该永远是方才那副轻松自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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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盘盈盈,圆润透亮。
正值中秋佳节,今夜的淮南街上十分热闹,不少姑娘少爷都提着各式精致的灯笼游街赏玩。
江杏原本也打算等铺子收摊后,便带着大家伙儿一块去逛逛夜市,可如今一切都被打乱了。
马车一路疾驰,奔至江府。
却说回傍晚那会儿。
闭拢许久的江府大宅的正门忽然被人敲响,王青闻声而来,打开门一瞧。
只见外头落了一顶轿子,轿帘掀开,走出来一个年过半百,体态丰盈的中年妇人。
“夏妈妈?”
王青在心中惊讶出声,暗道不好。
夏妈妈是江大夫人的贴身嬷嬷,平日里最会欺负底下的奴才,作威作福专横跋扈。
“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将门打开。”
夏妈妈身着绣花靛蓝褂子,右手捏着一块莹白绣帕,左手被一个四等小丫头搀扶着,那做派俨然像个主子,见王青愣在那里,当下便开骂了出来。
王青压下心底的慌乱,低目敛眉,将门打开半扇,拱手将她迎了进来。
“你是什么人,原先看大门的那群兔崽子呢?”夏妈妈凌厉的目光扫过王青。
“小的名王青,是弦月斋的小厮,原先看大门的兄弟已经不在了。”
王青虽弯着腰回话,周身却有一股直节劲气。
夏妈妈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走入府中一瞧,才发现偌大的府邸竟变成了这般萧条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儿,府里的其他人呢?”
夏妈妈是大夫人身边的,自然猜测到府里如今是缺月银养不起下人了。
不过面子上她还是得做一做,问一问。
王青眸色微深,干脆顺着她的意思解释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