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会议厅内。
“怎么,不愿意?”柳云昭指尖转着的笔倏地停顿。
“当然愿意。”温康连忙道。
柳云昭这次的电影主演就是苏氏的千金和满贯影帝,让他一个籍籍无名的十八线演员当男二,自然是抬举他。
只是……
温康问:“我和其他女演员有肢体接触吗?”
那天他跟柳云昭说去买菜,实际上却在暗处躲了起来,对上胥辞,他不怕,但始终不自信。
也是那时,他听到了柳云昭嘲讽胥辞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话。
这两个词用来形容男人有些怪异,但柳云昭是不一样的,什么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温康都觉得理所当然。
所以他不想和别的女人亲密接触,他这辈子既然认定了柳云昭,就该洁身自好,干干净净地把身心都给她。
温康觉得,他是她的男人,而不应该是“她是他的女人”。
爱上柳云昭,他自愿将主动权全部交给她,由她支配一切,甚至是自己的去留,哪怕他并不太喜欢。
“没有过多的接触。”柳云昭只当他纯情。
温康点了点头,正想要继续说什么,门外就走来一个西装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一双长腿堪称逆天,他眉眼格外深邃,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典型的浓颜系帅哥,立体的五官让人几乎要怀疑他是混血。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头及颈长发,深褐色的发丝十分松软,但不显得娘炮,反而让他凌厉的长相一下子柔和了许多。
柳云昭与他握了手,“胥总好。”
“柳小姐好。”意外的是,胥文戈声音听起来十分温柔,像是冰雪积融,雨落芭蕉。
柳云昭带着他入了座,等到苏晚也来了才把剧本分给了三人。
他们接过剧本翻看起来,没过多久,脸上皆凝了一片郁色,连胥文戈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是《月亮与六便士》的衍生作品。”苏晚纠结地咬着下唇,而后看向柳云昭,“导演,要不要改改剧本?”
胥文戈也道,“这故事确实不太讨喜。”
《月亮与六便士》是英国小说家毛姆创作的长篇小说,男主思特里克兰德原本是伦敦证券经纪人,但他抛弃了一切去追求自己的绘画理想。
有人评价男主,“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六便士是现实,月亮是梦想,此话表达了对男主“冲出世俗的樊篱,走向了艺术的至境”的赞扬。
但柳云昭写的衍生作品,却是以被男主抛弃的妻子为女主,原本受人赞扬的男主甚至都成了她的配角。
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是什么人?爱慕虚荣,自以为是,颇有心机,许多人都这么评价她。
现在大众主流的电影里,女主虽不说绝对完美,但至少也得善良纯真,出淤泥而不染。
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显然不符合公众对一个女主的期待,像她这样的人,注定是个配角,一个用来衬托男主如何高尚的垫脚石。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将她作为女主,也得是丑角,电影以批判为主调,但是柳云昭的剧本却字里行间都表达着对这个女人的理解和同情。
如果电影拍出来,苏晚几乎能够想到影评会说些什么,“贬低梦想,宣扬世俗”这类的指责一定少不了。
“是挺冒险的。”柳云昭点头,但话里却没有丝毫担心和让步的意思。
还未等他人开口,她继续解释,“小说里,男主抛妻弃子,拿走了家里的钱不辞而别,我承认他的追梦的勇敢,但作为一个女人,我更加关注同性的悲哀。”
“我想要拍思特里克兰德太太,不只是拍她,而是一类非正统的“坏女人”,通过聚焦她们,去展示一个时代,传递我的思想。”
“看不起女人,嘲讽她们浅薄无知,杀妻证道,抛妻弃子……这样的作品太多了,世人需要被人当头一棒,才会知道哪里不对。”
“凭什么,女人就要成为男人追梦路上的垫脚石?”
柳云昭指尖转着那只笔,动作懒散又随意,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因为她的病让她无法牵动脸部的肌肉,但她又是如此的自信强大,不需要任何人去同情她。
她的话沉稳有力,她想用这部作品,去改变整个电影市场对于女主的定义,去展现女性的价值与坚毅。
她胃口实在很大,可是她本人却丝毫不觉。
温康突然有些心疼她,她笔下的女主,也与她一样曾深陷泥潭,所以她才这般感同身受吧。
胥文戈的指尖点在剧本上,那里有柳云昭借女主之口讽刺的一句话,“是,你多高尚,向世俗开了木仓!”
你追求梦想,我屈服现实,但大家不都是为欲望所支配吗?谁又比谁更高贵?
这部电影,倒是有意思。
胥文戈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