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下楼去,看见诺亚已经站在门边,清冷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转过身来:“是我考虑不周,我去旅馆好了。”
他这样有点太过于善解人意了,涂茶不好意思地道歉:“是我自己忘记了家里的情?况,我送你去吧。”
诺亚没再推辞。
两个人并?肩走在羊肠小道上?,距离旅馆还有些?距离。
第一滴雨落下来的时候,带来了些?许凉意,微风浮动下,乌云遮住了月亮,暴雨如注。
涂茶下一秒就被白?袍遮起来,两人的身高差,刚好让她?躲在诺亚的怀里,而不被暴雨覆灭。
倾巢的雨声将一切都覆盖,而又放大那些?自然的微小诉说。
水珠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远方却传来呜咽一般低低的声音,纵深感铺面而来,时间在流逝,空间无束缚。
朦胧潮湿的空气里。
男人身上?,却是很干净的青草味,初夏吹的凉爽的风,从新绿的缝隙间带着湿润。
他的声音带着水气。
“请不要介意。”
他很绅士地在彼此之?间留了距离。
涂茶的眼前,就是他白?皙颈间,金色的发?仍然散发?着淡淡的光。
在雨中他的光也?未曾黯淡。
距离旅馆更近,于是他们?一路小跑到了旅馆,眼见着一向?干净整洁的人此刻被水打湿,金色的发?贴在脸上?,水珠一路滚到锁骨,延伸——
他的眉上?也?湿润了,在光下闪耀,但仍旧温和。
涂茶接过他递上?洁白?的毛巾,擦了擦脸上?波及的雨水,于是她?也?整个人带着雨后清新的味道,浅淡的山茶花被雨水浇打,几分可怜地微微低头,墨色的发?如云翳,花一般柔软,眉眼都碎成清梦,鼻尖因?为寒风微红,可可爱爱地,打破几分冷淡。
窗外雨正盛——
于是这一室的宁静安详显得尤为温暖。
也?许是当时灯光太暗,一起走过的雨路又太冷,仿佛神的手不经意间重新布置了这一入口,太过狭窄,温度太高,他和她?之?间的距离,连呼吸都清晰可见。
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第一次的,诺亚有几分出格地开口:“留下来吧。”
涂茶抬头,略微诧异。
他先?是眼神微微下瞟躲闪两下,然后眼睛重新明润起来:“雨太大了。”
涂茶笑了笑,点点头:“确实很大,不过,还有人等着我回?去给她?讲故事?,所以我还是回?去的好。”
很难区分出来的情?绪,但那一刻,那双眼睛因?回?忆而点点亮起,缱绻的温柔,在她?眼底氤氲。
诺亚感觉,在那一刻,他在她?的眼底才活过来,只活了那么一刹那,时间像车轮滚动,他又慢慢消失了。
有一种绝望的?感。
店门口的铃铛响了,清脆的声音像要晃动心弦,有人进来了,涂茶不得不退后一步,和诺亚之?间的缝隙,仅仅透过一丝光亮。
诺亚该按照他从小学到的礼仪,将女士绅士地护住,这一次不知?为什么,抬起的手指尖略烫,又轻轻放了下去。
情?绪和从小所受的教导,略有分歧。
“是茶小姐啊。”进来的人似乎认识涂茶,友好地打了招呼。
“茶小姐好。”其后的人也?略带拘谨地打着招呼。
诺亚明明看见过这一群雇佣兵在酒馆里粗鲁的模样,此刻却收敛起来。
涂茶,涂茶其实有点慌张。她?到了这个世界以后,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她?脸盲了。
这个世界的背景似乎是西方吧,然后,大多数人都是西欧长相,对西方人脸盲的涂茶真的绝望。
涂茶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情?,好像是什么所谓的异族效应,分不清外国人的长相也?不太能分清外国人的名字,但是以前她?生长环境也?不需要分清啊。
所以涂茶完全记不清谁是谁,但是老是记不住人显得很没有礼貌,于是她?努力给每个人的一个特点来认人,至于诺亚,多亏他看起来总是一个发?光体,涂茶才能精准无误地认出他。
至于别人,涂茶也?努力记过了,单独遇见的时候涂茶会?联想记忆法,但是一旦他们?一起出现,涂茶就开始混乱了。
她?开始想自己的记忆法则:深红头发?的是乔,黑头发?的是卡地亚,最高的是克鲁……
有惊无险地打完这一轮招呼,她?只好淡淡地颌首,装作冷淡的样子不愿多说。
再多说几句她?就要露馅了,然后怀疑,乔是哪一个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