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岚自从被乾隆喊过去谈话之后,老是神思不属的。
刘墉跟他关系不错,他俩一个擅长书法,一个爱读书,年纪相仿又同朝为官,而且都有收藏砚台的爱好,经常为了一只砚台闹得面红耳赤,也经常互相赠送对方砚台,一来二往地就熟悉了。
“老纪,被皇上训了?“刘墉笑着来到他身边坐下。
刘墉个子很高,人瘦瘦的,跟胖胖的纪晓岚坐在一起对比很鲜明,偏偏他们两个人就成了好朋友。
纪晓岚拿出烟袋,点燃烟丝,深深吸了一口,含混道:“你别说,不止没挨训,反而得了赏。就是还不知道赏些什么,让人总惦记着。”
“这是好事儿啊。怎么还愁眉不展的?”
纪晓岚苦笑,这事儿他也不敢随意往外说,只能对刘墉说:“等回京之后您就知道了。”
纪晓岚把郁闷藏得很好,其余官员们,除了和珅,没有一个人发觉。
和珅与纪晓岚交情不深,理应看?不出纪晓岚的情绪。
但是他太了解乾隆了,乾隆每一个举动下的意思,他都仔细思考过。他十九岁的时候就补缺成了粘杆处侍卫,二十三岁做乾隆的仪仗队随从,同时管理布库,从此一路高升,二十九岁就做了御前大臣。
他的升任绝非偶然,也并非凭着这张英俊的脸,还有肚子里的学问。和珅心里清楚得很,他能升官这么快,全赖于他猜中了乾隆的心思,把人伺候的舒坦了。
乾隆想什么,他就该做什么。乾隆说出口的,他得不止得做到,还得做的更好。乾隆没讲出来的,他也得做,这样才能哄得主子高兴。
十七阿哥的事儿这么轻飘飘地放下了,谁也没再提,从前一直闹腾的十七阿哥,最近几?日也歇了火儿,安分得很。
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乾隆没想着告诉他,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但是和珅不能不知道。他得先知道了前因后果,才能保全自身,进而为皇上分忧。
于是和珅就过来找纪晓岚了。
同僚之间互相透露点信息很正常,前不久他还跟伊江阿说过皇上的心情,几?位大人也都在旁边听着。得了他的情,难道还能厚着脸皮不偿还?
“纪大人。”和珅笑着过来找他,他长得好看,身量也很好,行礼时如芝兰玉树,令人看?着心情就好。纪晓岚的帐子外面,还有几?个他从家里带过来的小厮,和珅也微笑着点头示意。
纪晓岚很清楚和珅的为人,不会被他的表象蒙蔽。
他没有与和珅交恶的意思,不冷不淡地回了一礼,请和珅入内,像对待普通同僚那般开口:“不知和大人突然造访,可是找纪某有事?”
和珅不喜欢朝中的文人。
他之前被降职,就是被那群文人联合打压。只不过现在才升任御前大臣不久,和珅还在估量自己在朝中的力量,尚且没有实?施报复。
他这个人记仇,谁要是得罪他了,他得千倍百倍地报复回来。权力对和珅来说,不是责任负担。他揣测乾隆心思的同时,也在学着乾隆享受权力。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和珅笑容温朗,“也没什么要紧事儿,只是想问问纪大人,主子爷心情如何?找您过去,莫不是为了十七阿哥那事儿?”
“和大人要是为了十七阿哥那事儿过来,还真是找错人了。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连您都不清楚,纪某怎么可能知道呢?”
和珅微笑着,徐徐道:“正因为和某在皇上面前伺候着,才得万般小心。做奴才的,得顺着主子的意思来,请纪大人通融通融,透露点消息。”
“这个……”纪晓岚做出犹豫的样子。
和珅说:“我的为人,纪大人应该也清楚一些。和某并非多嘴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纪大人不必担心和珅往外面讲,和某必定守口如瓶,绝不吐露一个字儿,叫您为难。”
纪晓岚知道和珅难缠,也没想好怎么打发走他,叹了口气,又拿起了烟杆儿,“不是纪某不愿讲,只是这事儿太稀奇,就算我说了,您也未必信啊。”
和珅道:“和某有求于人,您能开口已是万般感激,哪里有挑剔的道理。倘若纪大人如实?相告,和珅自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承了您的情,日后若您有用得着的地方,和珅必定不会推辞。”
纪晓岚心道,这个和珅年纪不大,为人倒是敏锐,人情用到了正地方。
“皇上把我喊过去,只问了我一个问题。”纪晓岚说。
和珅洗耳恭听:“什么问题?”
纪晓岚:“皇上问‘要是真的有鬼,他会不会突然去轮回转世了’,臣便引经据典,解释了一番。皇上得到了答案,便放我回来了。”
和珅有些茫然,这算是什么问题?
当时乾隆身边还带着十格格,为什么要当着十格格的面问这个?
该不会是纪晓岚在骗他吧?
和珅抬头,隔着旱烟的雾气,对上纪晓岚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