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瑶想到这种可能,眼前雕塑便越看越像是宸渊。咯噔一下,有种异样的愧疚满上心头。
她原是不在乎宸渊生死的,何况这些白毛本也就是宸渊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载倒在自己的错误里,结果再惨淡也怪不得别人,只能冠上一句俗称的自作自受。
但君瑶换个角度就会想到,是她带宸渊来这湖泊下鬼域的。倘若刚才没有走的那般果决,是不是六界间就会多?一个生灵,少一缕亡魂。
无关宸渊,只是在她心底深处,活着是件太珍贵的事。
过于冷漠的袖手旁观,其实是默许了对逝去那条生命的伤害,到底有错吗?
君瑶驻足过久,脑子非但没有清醒反而愈渐混沌。到后来她实在发呆太久了?,惹得夜阑过来询问:“瑶儿?这东西是有什么问题吗?”
她这才深吸口气,摇头走回正道,“没问题,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君瑶最终告诉自己,袖手旁观又如何。不过是无情了?些,她未行恶就不需要内疚。何况六界生灵千千万,哪怕活着弥足珍贵,可她又不是圣人,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还轮不到她操心。
敛眸收拾好心情,六人行剩了五人,仍旧步步谨慎。尤其是君瑶,生怕前方再蹦出只兔子。
所以当她嗅见一丝危险气息的时候,立马停下了?脚步,“你们有没有闻到血腥味?”
很淡,却隐隐弥散在空气中。
夜阑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察觉,倒是久岳吸了两下鼻子,然后回头绕过一块巨大的岩石。
紧接着?,君瑶就听见久岳吃惊中带点惊慌的声音传来:“啊喂?你这是在干嘛?没死透自己再继续找死?”
君瑶有些诧异,听这语气,久岳是碰到认识的人了?
她随之走到岩石后,眼瞳蓦地瞪大。
坐在地上,背靠岩石的人手背和脖颈布满细丝状红印子,应都是被那些白毛勒出来的。幸好脖子以上的皮肤尚且完好无损,应当是白毛突然被制伏停止了攻击,才在最后关头保全宸渊一命。
君瑶体味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如果真要说的话,有一丝丝庆幸,看来先前瞧见的那座雕像是个认错的乌龙,而人没死总归是好事一桩。
“宸渊你是聋了?吗?”久岳还在嚷嚷着:“你他娘自己都成这样了,还要给?那玩意儿放血,不想活了?吗?”
君瑶被他大嗓门吵的一愣,她走神严重了?,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宸渊身上。
仙人面色如衣裳色,白的出奇,就连嘴唇也没有血色,可见是身上带了伤损了?些根基。但同时他眉头舒展,瞧不出半点褶痕,又彰显出这伤并不难耐,是宸渊不屑一顾的小伤。
君瑶眼神再往下,发现宸渊怀里?抱了只小兔子,正是方才从半空扑出抖落一地白毛的罪魁祸首。
她感觉有些头疼,因为那兔子耷拉着?耳朵,分明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了?。可宸渊竟然从地上拾起灵剑划破自己满是伤痕的手腕血管,滴了血往兔子口中喂去。
也难怪久岳看见这一幕会吵吵嚷嚷的,天族神仙的精血和妖族的妖丹是世间最惹人觊觎的两种存在,因为它们都能救命。
君瑶见宸渊动作并没有停止,殷红血液不断从他手腕流出,微皱了眉。就算生性里喜欢毛茸茸的宠物,犯得着?耗自己的血肉去救活它吗。
而这情形越看越熟悉,似乎在冲击着她脑海深处的记忆。
君瑶蓦地想起,早在她刚能化作人形的年岁,爱胡闹过了?头。某次宸渊被天君派下凡镇压凶恶妖兽,她硬是要跟着?去。宸渊拿她没办法,只得带上了?彼时修为微弱的君瑶。
他们要对付的妖兽戾气极重,虽然最终被宸渊制伏,但在死前仍旧不忘用毕生灵力落下封闭结界,将两人关在里头。
君瑶的脚踝因为不慎被妖兽打中,不仅受了?重伤,还沾染上妖兽体表带着?的剧毒。她虚弱地褪回狐狸原身,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才刚能化人形,就要死翘翘。
可她没想到,宸渊竟然将她脚踝中的毒悉数转移到自己体内,然后又用他天族神明的精血替她治伤。
后来回想起来,被困妖兽结界中的那几日,宸渊待她格外温柔。君瑶大抵也就是从那时起,逐渐萌生出情愫。
或许她该收回自己今天说的那句话,宸渊也并非完全无情。否则怎会在伤势严峻的时候,还用自己的血液去救其他弱小生命。
细白皮肤上的伤口殷红刺目,鲜血还在不断流下,喂到小兔子嘴里。君瑶又看了?两眼,眼见宸渊准备继续化开血肉,腰间长鞭霎时飞出,卷走他手中灵剑。
君瑶低骂道:“血气最?容易招惹来鬼族,自己想死别拽上我?们做垫背。”
宸渊却不以为然,在灵剑落地后又抬手捡起来,继续方才没做完的动作,“这片地带不会有鬼族出没的。”
“什么意思?”君瑶问。
宸渊说话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些,应当是受伤后又失血导致,“我?们现在站的位置是妄罗山内部,而所有鬼族还走在正常的外围路径,不会有鬼进到这里?来。”
这时,躺在他怀里?濒死的兔子喝够了?血,突然仰起头,“唔——”地叫声,朝君瑶眨了眨圆溜溜的红眼睛。
宸渊松了口气,终于是救活了。他嘴角弯出道很不明显但透出浅浅柔和的弧度,对君瑶道:“先帮我抱一会儿它,我?包扎下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