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鸢后来?还是会梦到周野。
梦到他在黄昏时?分的街角;梦见他与她一起藏在月色下的小巷;梦见天桥下的车灯闪烁,周野倚着栏杆笑她财迷时?,连眼角眉梢都在发光;还梦见江水一浪一浪送来?潮湿,他始终谨慎将自己藏在身下。
她梦见了许多时?刻的周野,懒散的,惑人?的,温柔的,凌厉的,可无论他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带着怎样的神?情,最终都会定格在站台上遥远的狼狈与绝望。
‘夏鸢——!’
他在梦里撕心裂肺地呼喊,让夏鸢醒来?时?都还是会心痛到不得不蜷缩起身子。
泪湿了枕巾,睁眼却只有无尽孤寂朦胧的夜色。
她要怎么说呢。
她实在很想他,想得连呼吸都觉得痛。
水吧里的匆匆一瞥,他好?像没有看?见她。
即便看?见,他又还能认得她吗?
过去这许多年,他们都变了样子。
他变得成熟,稳重,甚至还有些?冷漠。
这和夏鸢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仍然好?看?,出众,亮眼得让人?很难忽略他的存在,但他眼角眉梢之间却已?经找不见当年缱绻的温柔。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将他冷硬的侧脸装点出了另一种陌生?的俊美,这让夏鸢几乎不敢相信他是当年拥有那样热烈眼神?的周野。
可转念一想,他会成为如今的模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受过伤,遭过罪,如今又在商场的尔虞我诈里摸爬滚打,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难道她还要期望他会如从前一般吗?
他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不会再有温柔,不会再有宠溺,不会……再爱她了。
分别的第六年,第2182天。
她匆匆看?过他一眼,偷偷在心里想了他第无数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也许就是他们最后的结局吧。
最后的,再不能相交的,结局。
-
那年生?日?,夏鸢婉拒了白光遇要帮她庆生?的好?意,自己在下班后买了一个小蛋糕。
A市的秋天萧瑟,还未入冬,秋夜寒风却已?如刀凌冽。
家里没有开灯,夏鸢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面前放着白色的蛋糕,对面的电视里播放着她手机里的投影。
过于低下的像素被放大到高清显示屏上,变得模糊不堪。
低沉的男声温柔在耳边吟唱,夏鸢不知何时?便泪湿了满脸。
热风蔓延野风筝被吹到天上
天上的风筝飞进云端
地上的人?啊藏进梦乡
无人?知晓它的去向
美丽的风筝啊你会见到她吗
她在想我吗
野草一样生?长我问风你会不会在某个未来?等我
风告诉我你快要追不上她啦
野风筝飞啊飞啊
你问我它的去向
我说它要去有你的地方
野风筝在天上飘啊飘啊
我的方向是你的身边啊
……
舞台上闪着光的那个人?如今只剩电视里那一团模糊的光影。
冰凉。
遥不可及。
白光遇这时?打来?电话。
夏鸢接起,平静的声音没有泪意。
“光遇哥,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白光遇甚至还没开口,就已?经听见了拒绝。
他在电话那头略顿了顿,再出声时?,嗓子涩得不像话:“夏鸢,你……”
“我很好?。”夏鸢说:“可你值得更?好?的人?来?陪。”
白光遇许是不甘,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不用他开口,夏鸢便已?经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谢谢你这些?年的爱护,但除了谢谢,我给不了你别的什么了。抱歉,光遇哥。”
挂掉电话,夏鸢关了机。
屋外呼啸的冷风不断试图闯入室内,窗棂被撞击得哐哐作响。
夏鸢缓缓侧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素白的手中执着一只暗红的打火机,火苗啪嚓一声闪出来?,点燃蛋糕上一支孤独的淡色蜡烛。
光亮的地面盛不住夏鸢透明?的眼泪,她望着电视里的那个人?,轻声说,“生?日?快乐。”
我好?想你。
周野。
-
那之后,夏鸢将自己的全部都交付给了工作。
在此之前,她也很努力,只是不像这样,拼了命一样。
谭珊看?着她一步步从什么都不敢说的职场新人?,到肯为了一个方案守在甲方公司楼下三个小时?,没有一句怨言。
夏鸢从前有多内向,可现实终究让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学会洞察人?心,学会伪装自己,学会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不需要那么一致。
她为自己的改变而沮丧过,但谭珊告诉她,打开自己融入社?会,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但只有夏鸢知道,她再也不会打开自己了。
白光遇后来?几次想跟她谈谈,都被夏鸢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