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鸢走后的第?十三天,周野仍颓败地困在那间小屋子里。
付一伟回去上班了,他不可?能天天看着他。
临走前,付一伟撂下狠话。
‘只要你觉得这个样子对得起她,你就喝死。’
他想激励周野,周野明白?。
可?付一伟忘了,夏鸢已经?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了。
如果喝死自己真的能让她回来看他一眼?,周野是愿意这么做的。
张婶每天买菜路过周野门前,都?能被他屋子里传出?来的酒气熏得倒退三步。
她在门口大骂过他几回,让他滚出?来见见太?阳,可?屋子里像是没人似的静悄。
也不晓得这个小鬼头想干什么,她还没见他什么时候把自己搞成这样。张婶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多半是惋惜和怜悯。
那天买了菜回来,张婶照例在他门口停了一会。
这回她没让周野滚出?来,而是贴着门板,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野子,你跟夏鸢…是不是分了?”
屋内昏沉闷热,床上的人陷在泥泞的梦境里,夏鸢这两个字像是从天边传来的,落到他耳边,黑眸猛然睁开。
梧桐镇是个小地方,小到今天镇南有什么新闻,中午镇北就能晓得个一清二楚。
张婶去买菜,听身边有个人说要卖房子。
这年头大家手上都?没几个钱,别说买房子,就连买菜都?要比着三家买。张婶好奇,跟着听了一会儿?,突然听见了个熟悉的名字。
‘你这是帮谁卖啊?’
‘就是老夏家的女儿?啊,你不是认识么,跟你儿?子一个高中,夏鸢。’
‘嗷嗷,夏鸢啊!去年镇上的状元嘛,她不是去外地上学了么,咋要卖房子啊?’
‘转学了,要去我儿?子那,俩人一块儿?有个伴。’
‘哎哟,有个什么伴?行啊你,这么早就给光遇把媳妇儿?给找到了,这俩可?都?是高材生啊,那你以后生的孙子还不聪明得上天啊!哈哈哈!’
……
市井妇人的玩笑话多半聒噪,张婶听了一会儿?,笑不出?来。买完菜回来路过周野这里,想起之前夏鸢在这儿?的时候,也是忍不住才多嘴问了一句。
“唉,本来以为你找着夏鸢算是苦尽甘来。那孩子长得好,心?眼?好,又踏实勤快,对你也好,我看得出?她是真喜欢你,谁能想到……”
张婶是不懂他们年轻人之间的分分合合情情*爱爱,只晓得夏鸢和周野都?是好孩子,看见他们谁过得不好,她心?里都?不是滋味。
尤其是周野。
她劝他:“算了,缘分不到,强求不来。你日?子还长着,别紧着一棵树上吊死。”
张婶说完,屋内还是毫无动静。
她叹了口气,提起菜篮,叮嘱了一句:“你要是饿了就来婶子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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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万籁俱寂。
月光被树影撞碎一地,此起彼伏的蝉鸣随着热风飘散。
周野与面前的樟树相顾无言。
那天在夏鸢家楼下发生的一幕幕不断重?复播放,一切好像就发生在昨天,那些深刻在周野心?里的痛苦和绝望仍然清晰。
当她决绝的眼?神闪过,最后停在周野眼?前的却?是夏鸢站在清晨淡色的晨光里,温柔的身影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会飘散。
楼栋里漆黑一片,三楼左边那个窗口后面没有灯,没有亮,没有夏鸢。
但周野却?好像能看见自己和夏鸢在屋子里拥抱的身影,看见她郑重?地将父母留下的唯一积蓄交给他。
‘周野,我不想看你浪费自己。’
他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不需要谁的怜悯。’
呵。
周野垂眸摇头。
大约是因为被爱的时候太?过有恃无恐,他才会觉得自己的尊严比夏鸢的真心?来得更重?要。
可?其实他有什么尊严?
他有的只是夏鸢。
但现在,他连夏鸢也没有了。
那是他第?一次承认,夏鸢走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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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鸢的房子在一个月之后卖出?去了。
白?家帮她标的价格是五万。
那个人出?了八万。
八万。
也就是那一天,周野跟着舒瑶回到了S市。
他仍然在工地上班,但是没了目标,没了斗志,甚至没了生气,周野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周野。
他不修边幅,整日?胡子拉碴,每天睁眼?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喝酒,然后真的将自己喝得烂醉,跟工友??闹闹。
舒瑶几次来看他,他不是在喝酒就是已经?醉了。
舒瑶是爱他,爱他的相貌,爱他身上不羁的野性,爱他能对一个人用情至深,但再爱,她也忍不了他这样作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