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堂三五成群的郎君们也都在或趴或靠着睡觉,大约是雨天赶路十分劳累。
于是这野外茶舍逐渐冷寂下来,连李衎也开始阖目休憩。
白巾跑堂探头一瞧,便知自己在茶食中下的药起作用了。
他悄声绕到院子里去将钱婆子放出来,问:“其他人呢?”
钱婆子瘫软着身子,喘着气老泪纵横:“都被杀了,还有我当家的,史佰,被他们绑走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白巾跑堂名唤喆康,是赵太傅养在身边多年的暗卫,好在钱婆子是赵夫人身边的老人,因此二人才能一眼认出对方。
喆康将钱婆子推入旁边的树林,道:“往东走有一个小村,从那进城去,尽快赶回上京,将这边诸事秉明主家。”
钱婆子仓惶地跑了,喆康又回去看了看,这些人都睡得很沉。只有李衎他无法确认。
喆康虽不识得李衎是谁,却察觉到他的功夫远在自己之上,为保稳妥,他独独没有给李衎下药,怕被发现后反倒功亏一篑。
赵太傅下达给喆康等人的任务是,宝箱和姑娘,都要带回。
但这郎君,怎的总和祝家姑娘待在一处?
喆康皱眉,心中盘算着是否要在给主家述职的密信上添上一句:劫道者似为了红颜而来。
不论如何,先讲宝箱转移了再说。
喆康钻入树林,准备将一直躲在树林中的手下们聚集出来。
然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祝清圆被小腹酸胀给疼醒了。她挪了挪身子,整个人像散过一次架似的。
李衎也被她衣裳摩挲的声音惊动,默默递给她一只手,让祝清圆撑着他站起身来。
“如今什么时辰了?”祝清圆看了看外头黢黑的天,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问。
“戌时。”李衎替她抚平一缕翘发,问,“饿吗?”
祝清圆摇摇头,一觉睡醒她只想赶紧上马车更换月事布,但此事她当然不方便与李行说。
于是小姑娘红着脸低着头,小声嗫嚅道:“我去马车上更衣。”然后小步跑远。
马车都停在后院,祝清圆绕过睡得七仰八叉的郎君们,走到了后门口。
湿地泥泞,处处是雨洼,她双手撑着笨重的青油伞,举步不前。
若是撑伞,便无法提裙摆;若是提着裙摆,便会被伞把一棍子敲死。
祝清圆已经得以想见,一边撑伞一边踮脚提裙的自己,最终摔死在泥地里的场景了。
急得想哭。
而郎君双手环胸,靠在她身后的大堂梁柱上笑。
接着他摇摇头,噙着笑走上前去从身后将小姑娘一把抱起。
“啊——”祝清圆一惊,睁大眼睛看去,见是李行,才松了一口气。
李衎低声道:“把伞撑好。”
小姑娘红着脸乖乖窝在郎君怀里,一动不动,直到被送上马车。
“你,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啊。”祝清圆的声音从帘幔后传来,细细软软的,紧张得声音都抖了。
李衎没有多问,默默走远。
祝清圆开始就着夜明珠淡淡的光线更衣,虽然相隔甚远,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就与郎君隔着这么一个小小的马车厢,她却要将裙裤褪个精光……
羞得祝清圆想哭。
但她不知道李衎此刻已经返回了茶舍大堂。
郎君拧着眉,他与祝清圆进进出出,按理说势必要惊醒几人,怎会全都睡得如此沉。
他急步折身回去,细细查看其他人用过的杯盏,轻嗅几下,心内一惊——果然有诈。
茶食里被人下药了。
李衎虽是淮阳侯世子,但其师父却是武林中人,不拘一格,正派绝学教,旁门左道也教。
这药并非寻常的蒙汗药,难制难得,只怕这店,也不是普通的江湖黑店。
正此时,喆康刚将下属集结完毕,悄无声息地蹚出树林,来到车马边。
马车内听到脚步的祝清圆一无所知,只以为是李衎,眨着眼开口道:“我好了,李行,你抱我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