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一把将手中笔猛地扔在了地上,那?张薄薄的宣纸也被他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后?午,李胤沐浴后?去了慕晚阁。小皇子一岁多大,李胤却迟迟没给他取名,奶母给他喂了奶,正睡熟着,李胤进了去。如?今小皇子是越发?地长开了,眉眼也越发?地像她。
李胤看了许久,小皇子揉了揉眼睛,慢慢醒了过来,抬眼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父皇。
李胤把他抱了起来,掂量在怀里,他又重了不少。小皇子揪着李胤衣角,嘴里嘟囔着说不清的话。李胤凑近去听,啵的一声,小皇子一下?就亲在了李胤的侧脸上。
唯有在这个时候,李胤才会罕见地露出笑,他似是穿过小皇子看到了那?人,轻笑了声道“和?你娘一样?的坏。”
柳香从外进来,听到这句话端着茶水的手颤了一颤。小姐已经走了一年多了。这一年里李胤一直没放柳香出宫,让她一直在慕晚阁伺候着,柳香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愿意?一直留在这。
皇上废了陆凤仪皇后?的封号,也把那?如?同?摆设的孟宛白?送出了宫。这后?宫里再没有其他的女人。
看着里面孤零零的父子,柳香开始怀疑当初小姐走倒底对不对。可这是本没有如?果,小姐离开这么?久都没再出现,可见她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抛弃长安的一切,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要了。
柳香奉茶进去,李胤回头看她,眼里热切不再,语气淡淡,“放下?出去吧。”
柳香应声,刚走几步,又听他道“她有信过来吗?”
柳香心猛地沉了下?去,小姐当初走时留了话,若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平安之后?会给她寄信。但这么?久柳香都没收到长安外的信。可这事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李胤道“她不想出现,朕就不会再去找她。但要是有她的信,先告诉朕一声。”
柳香应“是”退了出去。虽是这么?说,要是有小姐的信,柳香也不会告诉皇上,这一年她可看了太多皇上为小姐做的痴事。
小皇子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李胤,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好奇地看着,李胤垂眸看着自己的儿子,面色才稍稍缓和?。
翌日,江南传来密报,西南蛮夷失踪一年余的新王努哈司突然出现。
李胤深夜急昭朝中要臣进宫,商议努哈司一事。
努哈衣病逝后?,他的三子努哈司继位,但王庭中并不太平,努哈司受人迫害,在西南失踪,如?今已经过了一年多。此次商议,就是寻找努哈司一事,努哈司勇猛非凡,又诚心归顺大昭,若是他继位,对大昭才是最好的结果。
这事最终还是没有个了断。
李胤坐在乾坤殿里,外面亲卫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密信,“皇上,夫人有消息了。”
这是一年多里李胤第一次得知他的消息,这信是写?给柳香的,只有一个字“安”。
李胤手攥紧宣纸,声音依旧沉稳,“查到了吗?”
亲卫回道“这信几经辗转,属下?跟踪多日才发?现来自江南。”
前朝皇帝多爱巡游,说是巡游,无非是去搜罗民间美女广纳后?宫。自大昭建朝以来,李胤还从未巡游过,这次他动身?的快,还带上了刚一岁多大的小皇子。太医林景随行,太师卢林监国。
卢林这一年里逐渐看开,越来越觉得或许是自己当初错了,既然皇上喜欢,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他为何要这么?苦苦拦着。如?今他看着乾坤殿越来越阴沉,当初那?个沉稳睿智的君王逐渐变得阴鸷狠辣,心里追悔莫及。可自慕氏女到了靖州就没了踪迹,卢林暗中寻了好久也没找到人。
因带着小皇子,行程并没走得太快。而且李胤确实是在暗中着便?服体察民情,若不是带着小皇子,让林景不禁怀疑皇上说巡游就真的是巡游来的。
过了几个月,到了江南。找了客栈落脚,客栈老板看出这些人来头不小,不敢怠慢,哪知领头的人竟然给他十金包下?了整个客栈,老板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当即乐开了眼。
李胤住在上房,备水沐浴后?,他坐在窗前看书,眼睛不经意?一瞥,就看到对面好店铺里熟悉的人影,女郎扎着简单的发?髻,手里拿了几块糕点,身?侧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李胤自动忽略了那?个男人。他放下?书,径直从窗户里纵身?跳了下?去。
身?形一闪,几步就到了那?糕点铺子前,却早已没了两人的身?影。
他不会看错,李胤抓了那?小贩的衣襟,语气有些恶狠,“刚才那?两人哪去了?”
商贩被他抓得猝不及防,看着他黑着的脸,腿都抖了,道“什么?人?”
李胤重复一遍,“一个穿着素色襦裙的女人和?一个粗布麻衣的男人。”
商贩想了想,立即明白?了,那?两人一俊一美,太过扎眼,他手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左面,“那?边去了。”
李胤松了手,转身?疾步过了去。
那?条路越走越远,很快好似是到了一处桃花林,前面没了路。李胤眼睛微眯了下?,看着日光的方向,忽地,他侧身?一躲,躲过了那?挥来的急拳。李胤看着面前的男人,眼底沉了沉,双拳攥紧,“她在哪。”
宗也如?今会说了中原话,也听得懂李胤在说什么?,但他从未在慕晚晚面前说过,也从未表露过自己的心迹,让慕晚晚以为他一直都是一个脑子不好使的人。其实之前他中了西南的秘药,确实会让人变得痴傻,只不过近些日子,他出去担水磕破头了,才记起一切。这些事他自然不会和?慕晚晚说。
宗也压了压拳,二话不说疾步就冲了过来,李胤下?手也是毫不手软,拳风干脆利落,几招之后?,二人难分?伯仲。
李胤看了眼他碧色的眸子,往后?退了一步,嘲讽一声,“西南继位的三王子,不去理会你混乱的王庭,跑到我大昭江南做甚!”
宗也见他认出自己,定身?停下?手,说着一口流利的官话,“大昭皇帝,我以为有多厉害,不过如?此。”
李胤眼里慢慢阴沉,是风雨欲来的前兆,面色如?同?天边卷起的黑云,道“她怎会和?你在一起。”
宗也眼里挑衅,“晚晚,已经是我的妻子。”
李胤脚步一顿,起势上前,这次他下?了狠手,都顾不得什么?,两拳就把宗也打倒在地,手臂青筋暴起,两手死命掐住他的脖颈,犹如?地狱索命的修罗,“她是朕的皇后?!”
宗也面色显出不自然的红,脸被打得鼻青脸肿,嘴里吐了口血,面相滑稽,嗤笑,他自恢复意?识后?,慢慢从魏辙夫妇口中探出话来,正是李胤一直在四处派人找她。这里不理俗世,即便?是大昭改朝换代也不会牵连到这里。宗也把他引到这就已经打定主意?,杀了这个碍眼的皇帝。
西南人善用毒,他趁李胤暴怒之时,一手勾在腰间,慢慢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指腹剖开瓶盖。他讥笑了下?,哑声,“您来晚了,晚晚早已经是我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