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是一个猎人,一个坐等牢笼外面的猎人,这次救她不过是顺手,只怕因这事,他早已经打开笼子,就等她进?去了吧。
又?或许他就是故意为之也?说不定。
自?己对于李胤来说,许是他就在跟他自?己较劲,自?己始终不愿低头屈服于他,不正应了那句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所以他才会?想方设法地让她进?到那个局里。
慕晚晚眸色闪了下,并未应声。
鹂瑶坐一会?儿?便走了。
午饭时,柳香把饭菜送进?来,慕晚晚坐在案头写信。
无心再想与李胤的事,在行宫里,她偶然?间得知长姐在漠北处境艰难,此?事紧要,但信中又?不能明说,她放心不下,就用平常的家信给长姐寄过去。
她们?姐妹从小一起长大,长姐看了应该就会?明白。
鹂瑶下软轿回了宁玉宫。
稷儿?现在不像出生那么瘦小,长胖了些,眉眼长开,倒是与皇上?更像了。鹂瑶抱在怀里,哄着他睡着。
晚间时,鹂瑶看了眼窗外,眉上?略显忧郁。
他明明答应过,今夜回来宁玉宫的,难道又?转路去了钟粹宫了吗?
鹂瑶几?许落寞地垂眼,剪了剪那烛火的芯子。
梅雪端茶进?来,“娘娘,皇上?许是政务繁忙,来不了了,不若您先歇着吧。”
鹂瑶起身?回她,“本宫再等等。”
她拿了本书,靠坐在床头,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许久,外面终于传来太监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鹂瑶一喜,放下书,欢快地下了床,连鞋都忘了穿。
几?步到了院里,她微微屈膝,“臣妾见过皇上?。”
意料之中的,一双棱骨分?明的手扶住她慢慢起身?,鹂瑶撒娇似的扑到他怀里,“皇上?,您可?叫妾身?等了好久。”
李胤淡淡地看她,新?手并没像往常搂上?她的腰,抿唇不语。
鹂瑶拉他进?了屋,宫人很有眼色地退下。
鹂瑶给他倒了茶水,李胤刚饮了一口,鹂瑶又?没骨头似的软在他怀里,蹭蹭他的喉骨,娇娇柔柔地道“皇上?~”
她如今当李胤的妃子一年有余,从青涩懵懂到如今的妩媚风情,她知道若是一直青涩下去怕是皇上?早晚厌倦,是以有些时候她也?会?主动一些。而且她现在明显感觉到皇上?待她不如从前了。
一如往常一般,她坐在他怀里,正要吻上?他的唇,李胤突然?按住她,漆黑的眼盯上?她的眸子,里面似是有几?分?出神。
忽然?他开口,“你今日去看了慕氏?”
鹂瑶一怔,翘起的嘴角压了下去,如何?都抬不起来,“臣妾是去了。”
李胤倒没再继续说下去,他看了眼空荡荡的拇指周围,一手摸了摸,又?道“那夜救她的人是朕。”
鹂瑶愕然?地看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瞬时没了来时的喜悦,垂眸几?欲哭了出来,“臣妾猜到。”
“你今日与她说的话同朕再说一次。”李胤眼睛盯向她时,锐利的目光让鹂瑶心尖一颤,舌头顿时打了结。
倏的,鹂瑶像意识到什么,从他怀里跳到地上?,跪在他的脚下,“说了那些话是臣妾的错,臣妾知罪。”
李胤笑了声,眼里从未有过的薄凉,“朕可?以宠着你,纵着你,但朕也?可?以随时给稷儿?换一个母亲。”
“日后你便不要再去见她了。”
李胤拂袖起身?,刚走到屏风处时被鹂瑶叫住,“皇上?,您既然?中意慕姐姐为何?不昭她入宫?”
烛影晃动,被小窗外的风吹得忽明忽暗,她听到那位君王的半张脸被光影埋没,语气又?是让她陌生的凉意,“不必召,她必会?心甘情愿地进?来。”
裴府中的事乱入蓬麻,早晚有一日她会?求到自?己。
李胤走了,鹂瑶才将将起身?,恍惚地笑了下,是啊,帝王不都是如此?,他们?有耐心,等着他们?的猎物?自?投罗网。
鹂瑶些许明白这一年李胤对自?己态度的变化,身?处这偌大的皇宫,没有几?人是干净的。她学会?了耍弄小心思,平素来说都是无伤大雅,而这一次或许是真的触到了他的逆鳞,伤了他一直都没能得到的女人,才惹他动怒。
诚然?,那时鹂瑶确实是有意让慕晚晚孤身?到林子里,如今有了稷儿?,她不得不为自?己多?做打算,但后来她的愧疚与悔意也?是真的。现在见皇上?对她这般态度,突然?有些阴暗地想,为何?慕晚晚没有死在林子里。
墙壁上?的烛影晃了又?晃,猛地,她又?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仓皇地跑回床上?,连连摇头,挥退这些心思。
李胤当帝王久了,手中有至高的权势地位,对什么都是不屑,女人更是如此?。那一夜后,李胤便改掉了之前的想法,若是让她脱离慕家,离开裴府,换一个身?份做他的妃嫔也?可?。
即使她现在不愿,日后也?必会?答应。
夜间的凉风吹过,福如海在旁掌灯,踌躇道“皇上?,不若暗中解释下鹂妃娘娘的话,毕竟…”
毕竟您当初是真的想救裴夫人。
李胤往前走,衣袂被风吹得翻起,他看了福如海一眼,似是对他多?嘴的不悦,又?道“不必,即使没鹂瑶的话,她迟早也?会?有所怀疑。”
他回了寝殿,沐浴时看了眼胸前新添一道的狰狞长疤,那些人确实武功了得,让他不慎中了一刀,这疤痕深,怕是去不掉了。
不知怎的,眼前出现那女人惊慌害怕的脸,她看似胆大实则娇气又?胆小,不知看到这疤会?不会?吓得躲起来。李胤笑了下,合上?衣襟,出了净室。
慕晚晚在庄子上?养了几?月的病,这日又?收到裴府的信。
自?裴泫被贬官又?重打五十大板后,在府中消沉不起。
裴府上?下四处打点,这封信送到慕晚晚这还?是因为裴府为打点上?下掏光家产,又?是没钱了。
慕晚晚冷笑了下,把信笺给柳香,叫她烧了。
裴泫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他罪有应得,不真心实意地求到她头上?,慕晚晚不会?答应。
送去别庄的信犹如石沉大海,裴泫在府中急躁地等了几?日都不见回音,遂干脆套了马车亲自?前去。
去时,慕晚晚摆好茶点坐在院里,见来人是他,并没惊讶。
裴泫休养了大半月,伤没好全,走路还?显得有些跛,他下了马车进?来,“晚晚。”
慕晚晚问“大人来此?是为了我那笔嫁妆?”
裴泫哑声,毕竟是个男人,被她当即说出来,脸上?不禁失了几?分?面子。
他道“我们?夫妻一体,我被贬官,仕途的打点妻子总要照顾些。你…”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砰”地一声,慕晚晚扔了手中的杯盏到他面前,茶水溅了满身?。
慕晚晚看他如此?厚脸皮向她讨要,纵使之前心里有了数也?不得不被他这番话气得发火。
夫妻一体…
呵!
想到行宫的那一夜,眼里顿时冷了起来。
裴泫被她这一番架势吓了一跳。新换的衣裳满是茶渍,他一时怒气中升,还?没发火就听远处人道“想要多?少,我回去拿。”
他这一肚子火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也?出不来,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掏了掏耳洞问她,“你说什么,你要随我回去?”
慕晚晚眼皮抬了抬,掩盖住凉意,轻声道了句“是。”
裴泫顿时喜悦起来,要知他早就想叫晚晚回去,奈何?她一点都不给面子,自?己总不好硬抢。如今听说她要同自?己回去了,心里方才那点火瞬时浇灭。
想了想,新?人终归是夫妻,她名声又?不好,和离后的弃妇能有谁要,不如一直跟着自?己。
他走几?步上?前,欲要抓她的手,被慕晚晚轻易地躲了过去,裴泫落了空,他尴尬地笑笑,“你既然?想明白了,那现在就随我走吧。”
慕晚晚拿眼瞥他,不动声色,“好。”
乾坤殿
李胤处理完政事,拿笔在案上?写了几?个字。他不像其他受宠的六子,自?小就请了教书先生来教习字。他的字是自?己慢慢摸索出来的,笔法刁钻乖张。后来的先生称之有一种阴邪狠辣之感。
自?然?,李胤是皇帝,先生不敢直言评判,这是他自?己得出来的结论。
如今登基多?年,逐渐沉稳,书法也?开始变得纵横大气起来,但那种狠辣之气始终存在。
或许就是幼时不受父亲宠爱,生了心魔的缘故,这心魔一直随他到了现在都未消解。
李胤写了几?字,福如海端茶到他身?侧,打好腹稿,“皇上?,慕二姑娘跟裴大人回府了。”
自?狩猎回来,皇上?就派了人一直盯着慕晚晚的动向,哪知今日突然?出了这事,福如海心里倍感交加,是如何?都不想过来通报这事的。
笔下顿住,一滴墨水染黑了宣纸,这一字算是废了。
跟他回去?
李胤笑了下,怎么是想和他重新修复夫妻感情吗?
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