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终究还是没燃起来,极快就被那些个守卫扑灭了。
“当街纵火,实在荒谬。”
花烟失魂落魄瞧了一眼马上那人,只见那人一袭官袍,上绣着白鹤,额上戴着乌纱帽,此刻正怒喝那些百姓道。
“虽说陛下应允贵妃火葬,那也应当选个好地方,当街纵火,万一误伤旁人,该当何罪?”
花烟原先不曾听得真切,现在才晓得,原那皇帝,倒也允了火葬。花烟心头忽而生出几分寒意。不说其他,至少名义上三年夫妻,没想到这人居然能做的如此决绝。
在梁国,火葬是对逝去者的极大不敬,若不是罪大恶极之人,极少会有火葬。
花烟自己不介意火葬,那是她自己的抉择,若是旁人替她选,她不乐意。
而现在,就算是花烟不乐意也没有用了,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己尸首被那些人推走,无可奈何,如今自己一无权势,二无金银,只能是任人宰割的下场。
一番吵闹中,那棺材上都生生被熏黑了一块,再也不似从前那样光洁,原本用的就不是什么好木料,如今瞧着倒是更破败了,那生前风光无二的贵妃娘娘,如今落的如此下场,路人瞧着,也不免生出几分怜悯之情。
然这可怜之人,却是着实的可恨,那些人,也只到怜悯为止了,依旧看戏一般跟着那些官兵,想瞧一瞧这尸身火化的模样。整个大梁,许多年都不曾如此了。
花烟也怔怔跟了上去。
如今都瞧的清楚了,自己死得透透的,再也不会有醒过来机会了,花烟这七日殷切期待,忽而就落空了。花烟却也不知道如何同师傅说,想必她又会难过一次。
花烟连哭都哭不出,只觉得心如死灰。
“你不必难过的。在我们夜国,只有那些达官贵人才能火葬,可祈求来生平安喜乐。”
身后忽而传来一温和声音,花烟一转头,是那白衣少年。
“你何必安慰我,我知道你同这个齐贵妃有故交,你心中想必更加难过才是。”
花烟勉强挤出一笑容来。
“她想必早就忘记了我,只有我念念不忘。”
那人喃喃道。
“你说什么?”
花烟其实听得很是真切了,却还是反问了一句。
“没什么。”
那人长叹一口气,迅速跟上了队伍。
那队伍浩浩荡荡去了一荒郊,那地方无花草树木,专门用来火葬那些罪大恶极之人,花烟儿时也曾在此处瞧见过那些罪人被火化的,花烟如今还记得,那人罪名是弑母。
没想到自己何德何能,能同这些人在同一地方被火化了去。
“此刻为何不拦着了?”
花烟瞧着那白衣少年很是虔诚的双手合十,口中默默念着什么。
那人没有回话,还是念着,一直等到念完,这才开口。
“入宫前,她叫花烟,生时如花般绚烂,如今离世,便化了一缕青烟飘散,这也配得上她的名字。”
此刻那棺材已经燃烧起来了,火光满天,伴着滚滚黑烟,似乎还有几分壮烈。
花烟眼角滚落了一滴泪,不知是被这浓烟熏的还是如何,听得那人的话,忽而心头又些触动,想不到这人世间,却还有一人这样懂自己,只可惜,自己活的时候,甚至还不知道这人是谁,实在可笑。
“想来那皇帝也并不怎么宠爱她。”
那人眉头紧锁,看着滚滚浓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同花烟说话。
“你刚才在念什么,教我好不好?”
花烟也想为自己和如素超度一番,为自己的身子,和如素的灵魂。
“这是我夜国的礼仪,为死者超度亡魂,我已经替她超度一次了。”
那人的神色还是如此虔诚。
花烟也学着那人模样双手合十,闭一只眼睛侧着看身边人。
“你说你们夜国,难道,你不是大梁人?”
花烟隐隐约约记得原先这人也是这样说的,只是之前并不如何在意。
那人歪着头瞧着花烟,忽而露出一笑容,双手抱在胸前。
“你同我聊了这样多,原来不认得我?”
花烟其实并不怎样仔细听这人说话了,只是盯着这人眼角的泪痣,心中暗暗感叹,这人当真是好容貌。
“嗯?”
花烟不知道这人说了什么,只得朝那人笑笑。
然那人忽而收敛了笑容了,转过脸不再看花烟。
花烟这才发现,这人不笑时候,冷若冰霜,拒人千里的模样,笑起来,又那样少年气,似乎是两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