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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死生之巅】帝君长门怨(1 / 2)


但是等到夜半,楚晚宁仍没有来。

踏仙君先是躁郁,后转阴沉,继而又成了担忧。

黑色的华袍曳过金砖地面,他来回踱步,忍不住想,楚晚宁是怎么了?

时空生死门撕破,无论要问真相还是试图阻止,都应该来巫山殿找他。依照北斗仙尊的性子,哪怕缺胳膊少腿都会来寻他麻烦。

为什么不来?

病了?——不可能,那家伙病了也一定会来。

不知道?——之前或许不知道,但两界打通天地变色,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么……

蓦地站住,黑影在微弱的烛火下显得嶙峋森然,极为可怖。

难不成是死了?

这个念头未及深想,指甲就已没入掌心。踏仙君咬着牙,浑身肌肉都在细密地发颤。

八年巫山殿为伴,两年尸骨相依。他跟楚晚宁一起消磨了生命里大部分的时光。以至于后来他重返人世,看到楚晚宁连骨灰都不剩下,他竟疯的变本加厉。

对于师昧的逝去,他能接受,只是竭尽全力地希望能够将之复生。

但他根本接受不了楚晚宁的死。

夜幕更沉,他唯一留的那盏烛火快烧尽了,灯花淌成潭影,他的飞蛾还没有来。

心中那种怖惧越来越深,犹如滴落宣纸的墨渍在不断晕染。他兀鹫般来来回回?盘旋,反反复复游走。

最后他脱力般在软榻上坐落。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屋顶上一声微不可察的细响。

踏仙君猛地起身,光和热似乎瞬间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眼神亮的惊人,又带着仇恨。

如果这时候给他一面镜子照一照,他就该发现自己的神情和弹唱着长门怨的陈阿娇也差不多了——都是那种,坐等右等君不来,恼恨汹涌的怨妇模样。

他咬牙切齿,甚至不等对方先动手,就一脚踹开殿门于暴雨滂沱中掠上屋顶。

“楚晚宁!”

疯子般不可理喻。

“他死了你至于这么一蹶不振?他死了你是不是连你心心念念的人间都不想管了?”

人还没看清刀就劈上去,雨幕中铿锵拆了三?四招,尽是金属武器碰撞的硬冷声响。

“不是说众生为首己为末吗?!消沉到现在才来与本座一决胜负,什么晚夜玉衡北斗仙尊,也就这么点出息!”

对方说话了,嗓音在暴雨中显得很模糊:“什么乱七八糟的……”

踏仙君眯起眼睛。

他立刻听出这个声音并非是楚晚宁的,这让他的怒火中忽地闪过一丝清明,当对方再将利刃朝自己斩杀而来时,他眼神陡冷,不归碧光骤起,手起刀落。

只听得“铮”的一声响,对方的武器自始至终没有亮起过神武光华,就在不归暴虐的攻势下断作两截,锵郎落在瓦檐上。

“……谁家的混账东西?”认错人之后的踏仙君愈发暴躁,“连把像样的兵刃都没有,也敢来暗杀本座。”

刷地抬手将陌刀指向那人头顶,字句幽寒:“抬脸。”

“……”

那人慢慢抬起头来。

惊雷在瞬间裂空,映亮了他苍白的面庞。

踏仙君鼻梁上皱,神情极其危险:“又是你?”

薛蒙起身,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踏仙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瞧见湿润屋脊上闪着光泽的两截龙城断刃,心中慢慢明白过来。

他眯起眼睛,从睫毛缝里看着淋得透湿的青年。

“看来不应该说‘又’是你。”踏仙君森森然道,“而应该说……是你啊,本座的好弟弟。”

雷霆滚过,鼓膜似要被碾碎。

薛蒙闭上眼睛。

“第一次与本座过招吧。”踏仙君道,“真?是稚嫩又天真?的岁月。比后来的你可爱了不知多少。”

“……你还我……”薛蒙一开口,嗓音就哽咽了,但他仍道,“你还我爹娘性命。”

“这话你前世已经跟本座说过一遍了。”

蓦地睁眼,暴怒与痛楚并生:“你还我哥性命!”

这回?踏仙君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冷笑道:“当宗师就是好啊,一个两个的,都惦念着他呢。”

“……”

“可他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他就是我的转生?前世的所有罪孽与仇恨他全都记得。”眼里透着寒光,齿臼锋利,“他就是个骗子!”

薛蒙与踏仙君在屋脊上对峙着,犹如两座黑魆魆的角兽。

踏仙君越说越不忿,神情因此也愈发扭曲:“他那个混账,骗着现世安稳,骗着兄友弟恭,骗着亲朋环绕,骗了个墨宗师的好名声——他早该死。他与本座有什么不同?”

薛蒙咬牙切齿道:“你们根本不一样。”

“哈!可笑!”

雨水顺着瓦缝汇成江潮自他们脚下湍急汹涌:“什么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你以为他多干净?浸在雨里一百年都洗不掉他的脏!”

薛蒙的长睫毛都被雨水浸湿了:“他和你是两个人!!”

“去你妈的两个人。”踏仙君轻描淡写?又无比恶毒的,“你就装瞎吧。”

王夫人新丧,听到这样的句子自是极为刺耳,薛蒙怒喝着燃起掌中火,法咒向帝君劈落。

十年后的薛蒙都不是踏仙君的对手,又何况眼前这个崽子。

踏仙君面无表情地避过去,那灵火连他的头发丝都没有擦到,反倒是他一抬手,将薛蒙未及收回的胳膊一把扼住,一双黑紫色的眼珠慢慢下睨。

“檐角之下的那两位,立刻给本座滚出来。要是你们不动弹,当心本座捏碎这小雏鸟的爪子。”

梅含雪兄弟二人翻上角檐,一人抱琴,一人持剑。

踏仙君并不意外地扫了他们俩一眼,冷笑道:“你们的人生还真?是有趣。无论哪个尘世,都毫无条件地和薛蒙站在一起。”

当大哥的没说话,而弟弟梅含雪则笑吟吟地:“不然呢?帝君陛下难道以为谁都与您一样,恩将仇报,冷血薄情?”

这句话多少触到了踏仙君的痛处,楚晚宁的脸、薛正雍的脸、王初晴的脸在他面前一一闪过。

恩将仇报……冷血薄情……

他沉默片刻,在大雨之中挤出一丝冷嘲:“两位还真?是不怕死。”

手臂青筋一暴,反揪住薛蒙的发髻,踏仙君接着道:“薛蒙好歹是北斗仙尊一力?亲保的师弟。你二位与本座毫无瓜葛,就不怕本座将你们都剁馅儿了。”

提到楚晚宁,薛蒙愈发暴怒:“你还有脸提师尊?你这个孽畜!禽兽!”

“本座怎么不敢提他?”

踏仙君说着,单手把薛蒙提起来,逼视着薛蒙淋得透湿的脸。

他蓦地想起那些属于墨宗师的零星记忆,想起飞花岛的月色,无常镇的夜雨,甚至想起妙音池的水雾……忽然嫉妒如野草横生。

他幽寒森冷道:“你倒说说,本座有什么不能提他的。”

“……”

“他是本座的什么人,难道你那位端正清白的哥哥没有跟你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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