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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听神经瘤求医之路(六)(1 / 1)


6月8号的午后过得很漫长,我忘了我是怎么打电话给大姐说的,我尽量轻松地说是良性肿瘤,手术之后就好了,不要告诉我妈就行。大姐立即说要来看我,我说现在好好地,没什么可看的呀,不要跑来了。大姐沉默一会说“那好,等手术完就来看你,你要多保重。”

我最紧要的是和北京的党校同学联系,托他看能否找到熟人,介绍去天坛医院尽快手术。虽然肿瘤一时半会长不了多少,但是既然已经知道是定时炸弹,还是早点拆除为好,不然揭开盖子之后来自自己的压力和熟人的压力都会让我崩溃的。党校同学之前很关心我的病,也介绍我去过北京面神经防治研究所,想不到我竟然是脑瘤,还是有点吃惊。听着他像大哥一样的语气宽慰我“别着急,我马上打听,一有消息就告诉你,你得保重啊”,我感受到来自遥远北京的温暖。几乎每个人都会对我说“保重”,在这个时候听起来好像有另一层说不出来的味道。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这当然算坏事了,我没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可是一个一个朋友告知下来,老公就抱怨我“你怎么什么事都要搞得全世界都知道?像个小喇叭一样。”哎,我也不想这样广而告之啊,可是那些一直关心我的朋友我得让他们知道我这么多年来烦恼的病因到底是什么啊,何况朋友不就是在我无助的时候可以倾诉的对象吗?我儿子的干妈—我上海的同学一向是非常老成持重的人,她这些年一直忙于照料父母的病情,也是经受过很多风雨了。我告诉她病情似乎把心里的恐惧也释放出来了,同时也想听听她的意见和安慰。她在惊讶之后立即镇定地说“没关系的,只要手术能解决的病就不算大病,对不对?那让我们想想办法好了。”她的笃定也通过电话线传递给我。

我当然还要感谢北京帮我联系过检查的北京协和医科大的博士,如果不是她的导师第一次提出让我做核磁检查,如果不是这次她安顿我去做检查,我不知道还要在黑暗中摸索多久呢。同时,我也感谢了我的同事,是他几年来一直热心督促我不要大意,最好去北京检查,推荐了她老婆的博士朋友我才终于确诊。我兰州好朋友的妈妈是结核医院的前院长,这些年一直在和疾病做斗争,我也免不了要告诉好朋友,互相打气。她听了之后除了连声叹息的同情和安慰,不明白好人为什么都命运多舛呢?她也告诉我她在天津的舅舅是脑外科专家,曾经的天津一把刀,不过现在年龄大已经不上手术台了,但是可以咨询一下他,听听他的建议。那当然好了,我当即就让老公把光片和诊断书拍成照片电邮到天津。当天晚上就收到天津的回邮,“Itisatumorooperation”,好有意思的老人啊。尽管我不认识那个单词tumor是什么意思,但也猜出来是肿瘤,需要手术无疑。

开颅手术到底是怎么做的?难道会把脑袋锯开?头皮掀起来?想想都毛骨悚然。我一向是嗜睡如命的人,可是那一夜似乎一直在做噩梦,处于半梦半醒之中。半夜醒来好几次无法安睡,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去上班。我后来知道老公看了手术视频也一夜难眠,因为过于血腥,没敢叫醒让我看。网上说手术有1%的死亡率,30万分之一的发病率都遇上了,谁能保证手术万无一失呢?

遇上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我想恐惧是难免的,我只是个胆小怕事的普通人。但我的恐惧也仅限于这一晚,此后的日子里我照样可以安眠。我没有抱怨命运之神为何如此待我,为什么偏偏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比我这种病悲惨的事多了去了。我们每天看到的、听到的天灾人祸还少吗?这个世界从没有过一天的太平啊。很小的时候以为我们活在世上就是为了享受蓝天白云,享受甜蜜温暖,已经人到中年的我,知道活着远不是那么简单美好的享受。不管是甜还是苦,都是生活需要我们承受的滋味。糖是甜的,这我们都知道,能在五味杂陈里淡然处之,却需要平静的心态将生活之水一饮而下。既然命运已经这么安排了,除了学着坦然面对,还能怎么样呢?

我第二天按时上班时很多同事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看我的眼神有点异样,有关心,应该也有悲悯和不安,毕竟身边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说患了脑瘤,听起来应该还是有点恐惧。单位另一个听力不太好的同事立即也想到去检查是不是脑瘤。此前一个和我同龄的同事得了中风,抢救过来之后一直在家养病,这让很多同事都开始重视起自己的体检结果来。在单位的领导也被我的事惊动了,来询问详细情况,看需不需要帮忙,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感受到了“组织”的温暖。同一个部门的小姑娘一见我就哭了,惹得我也眼睛发湿。知道消息的同事陆续前来打听,我笑着一遍遍说“没事的,总算检查出来病因了,做完手术应该就好了,谢谢关心。”有两个男同事是结伴来的,他们迈进我办公室的脚步特别沉重,两人脸上的表情也像被冰冻住了,感觉像来和我告别的。听我说是“良性肿瘤”,这下两人才面面相觑,露出笑容说“哦?是良性的?那就好,那就好。”估计他们一听肿瘤就联想到癌症了,也难怪,毕竟我们平时没听说过这样的病啊。

我坐在办公室里又打了几个电话,大连的朋友一听我说脑瘤就哭出来了。豪爽又细心的她在党校时待我像大姐一样体贴,我们几天前才在杭州欢聚过,怎么突然就检查出这样的结果?她安慰我“你去北京做手术我一定去看你,等手术联系有消息就告诉我啊。”有她这份情真让我动容,工作之后的友情是多么难能可贵。

我给另一个在兰州的大姐般的朋友也报告了病情,她一听倒很平静,“没关系,想开点,有病有治病,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我当年做完乳腺癌手术光化疗和放疗就持续了一年,手术后胳膊抬不起来还得去按摩,你看我现在不是也恢复得好好的吗?何况你这手术是一锤子买卖,做完就好了。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好,很多人都是被自己的病吓死的。我过几天来看看你,给你打打气。”听着她连说带笑的爽朗声音,我一下子觉得自己也坚强起来,可真别被自己吓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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