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被尉霞带去各种培训班,参加无数场比赛。
每一次被推去众人的目光之下,他都要认认真真地重复着介绍自己。
“你好,我是祝余。”
“我是祝余。”
“祝余。”
是优秀的、礼貌的、令人喜欢的,祝余。
傅辞洲:“祝…?又是你!”
王应:“祝余,哦~咱们的年级第一。”
老陈:“咱们班的祝余这次又拿了个奖”
褚瑶:“我喜欢你,祝余。”
“呼——”
祝余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从梦中惊醒。
冷汗湿透了他的睡衣,额前鼻翼处都满是汗珠。
他随手捋了把自己的刘海,屈起双膝把脸埋进手心。
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有,率先跳出来的是昨晚背过的演讲稿。
“大家好,我是高二一班的祝余。”
“我今天在国旗下演讲的题目是《奏响青春之歌》…”
“叮铃铃——”
闹钟在此刻响起,祝余思路被中途打断。
他像是又一次被惊醒一般长长舒了口气,拿过桌上的手机把闹钟关闭。
掀被下床,他看着深色的窗帘,犹豫片刻把它拉开。
窗外的白兰已经不在了,不止是枝叶不在,是连盆带树全都不在了。
祝钦又敲了敲他的房间:“小余,起床了。”
祝余应了一声:“来了。”
-
双休过后的星期一是高二组负责的升旗仪式,他们要提前二十分钟到校打扫卫生开始准备。
祝余趴在走廊的护栏上啃饭团念稿,一张多灾多难的稿子被他折的皱皱巴巴。
他低头耷拉着眼皮,整个人的精神似乎都不是太好。
王应揣了个包子也站祝余身边吃着:“我记得演讲也可以不脱稿的吧?”
“我熟悉熟悉…”祝余嘴里嚼着米饭,说话含含糊糊的。
王应跟他一起看:“都多久了,还没熟悉呢?”
祝余嘴上动作一停,像是被噎住了一样。
等到王应低头去看他,他才像回魂似的反应过来:“啊…我最近记性有点不好…”
这回别说是傅辞洲了,就连王应也察觉到了祝余的异常。
他皱了皱眉,连包子也不吃了,一句“你怎么了”还没问出口,傅辞洲就跟背后灵似的,手臂一伸往他们俩身上就是一记泰山压顶。
“儿子们,”傅辞洲拍拍王应肩膀,又揉揉祝余脑袋,“在这里干嘛呢?”
“爸爸在吃饭。”王应咬了口包子。
“爷爷在背稿。”祝余蔫蔫唧唧。
傅辞洲一来,气氛明显活跃了许多。
祖孙三代你推我攘,坑爹骂娘,最后饭吃完,人也回了教室。
祝余穿着一件薄卫衣,外面套着校服外套,在十月底的早上大敞着怀,其实还有点冷。
他走回座位上坐好,先是把外套的拉链拉好,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团徽,按下别针往自己胸前戳。
窗外的梧桐不似当初青翠,蝉鸣也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消失。
广播里响起音乐,班长徐磊开始组织同学去操场列队。
祝余的手指有些发颤,抖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地把徽章别上去。
耳中的音乐像是打了结,拧成绳,呜呜哝哝听不清。
同学三三两两往外走,傅辞洲也不知道跑去哪了。
祝余使劲闭了闭眼睛,手指用了些力气按住别针。
这次一定行——
指尖传来刺痛,祝余的大脑似乎也清醒了许多。
他看见自己的食指指腹上迅速溢出鲜红的血液,竟然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它一路划去了虎口。
“卧槽你干嘛呢?”
傅辞洲突然拉过祝余的手,那滴血因为动作飞了出去,滴在了校服外套的下摆。
他连忙抽出纸巾去擦,可是却已经无济于事。
白色校服上印下了血迹,祝余茫然地看着傅辞洲,像是有些呆愣:“傅辞洲。”
“啊?”傅辞洲像个老妈子一样用纸巾按住祝余手指的伤口,“怎么了?”
祝余眼下带着的乌青比哪一天的都要重,眸中眼白处布满了血丝,眼神空洞,视线的方向分明是自己手指,可是焦距却怎么都对不上。
傅辞洲觉得奇怪,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祝余的头发:“怎么了?跟我说说。”
祝余张了张嘴,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反倒先红了眼眶。
不知道怎么回事,傅辞洲给祝余擦着手指的手突然就顿了那么一下。
“到底怎么了?”
手指好疼。
本来被针扎了就疼,现在被傅辞洲用力捏着更疼。
疼就算了,还总是反反复复被问“怎么了。”
让人忍都忍不了,想彻底说说自己到底怎么了。
“我不想去。”
“啪嗒”一下,傅辞洲的手背上落了一滴温热的水滴。
祝余吸吸鼻子,重复道:“我不想去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