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父为了救更多的人选择了做那个恶人,换作了其他人,恐怕没有人能做到。”
阿衡端着酒盏浅酌了一口,眼中露出些许的敬畏。
他不知道自己心底忽而泛起的那股敬畏从何而来,或许一直都有,或许是听了这件事之后。可,人是应该怀有敬畏之心的,不是吗?
宋榭的心绪一时不能平复。她在想,想如果那个时候换作了是她自己,遇到这样的场面,自己会如何抉择?放弃少数人救更多的人,还是拼尽全力去救那些明知已经无药可救的人?
她不知道。
这种事情又怎么会有结论呢?
没有的。
宋榭暗暗叹了口气,一口将杯中的残酒饮下,微微垂下了眼睑。
这世上许多的事情都无从选择,人们做的大多时候都是权衡利弊,要的那个结果大多数时候都是对自己有利的。秦无垢做了这样的决定,毁了一座远安城,却也救了天下所有人的命,然而如今却要背负屠城的罪名。他是神族,他自然不怕这些,可顾季长呢,他只是个凡人。
宋榭下意识地看向了顾季长,嘴角动了动,那句话却没能说出口。
顾季长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报之以微笑,轻声道:“你的担忧我都明白,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情翻不到明面上来。当年远安城那件事柳氏一族后来又有让人去查过,帝宫的春翡阁内有此案的案卷。若此事真的闹大了,为了东岳的太平,那位也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
他冷笑了声,言道:“更何况,柳氏今日能坐稳这江山其中可少不了我师父的功劳。你们真的以为凭着他们和陈玄正的谋略和算计就能统一东西两陆?不,天下初始分为九洲,既然有了九洲和九洲掌灯使,他们又岂会那么容易就范?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们不敢冒犯神颜。”
阿衡愣住了,宋榭也愣住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柳氏一族统一东西两陆,竟然还有秦无垢参与其中。
可转念一想,二人就又明白了。
虽说分久必合乃天下大势,东西两陆终有一日会走到这一步。可按着当时的情形,这样的局面到来最起码也得再过个两三百年。
如今得知棣棠之乱之前并非是因为水清霜和柳庭,那当初挑起事端的又是谁呢?
顾季长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这件事情他清楚的知道,也晓得往下发展会变成什么样子。可是他也笃定师父能够解决这一切。没有人记得他秦无垢是神族后裔,可这些年秦无垢却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阿衡抬头看了眼天色,摇了摇头后连饮了三盏酒。
他将酒盏放在了桌上,抬眉向宋榭说道:“你可还记得之前咱们去云州办的那桩采生折枝的案子?”
“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宋榭眉头一拧,疑惑的看着阿衡。
阿衡摆了摆手,声音缓了许多。
“今日我去办事回来的路上在酒肆饮酒,听到有人提起的。对了,这两日城中来了许多的江湖人,说是江湖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叫‘黑莲’的神秘组织,似乎就是做的采生折枝的营生。”
“黑莲?从来没听过啊。”
顾季长眉头一皱,想了想沉声道:“难不成和你们当年办的那案子有关?”
阿衡眼眸中露出些许的迷茫,点头又摇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又没有关联,只是今日在酒肆中看到了当年在那小镇上见到的两个小孩。他们……他们也在京都。”
“小孩?你说的是当初与那老头骗苏木的……”
宋榭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眼间有怒意。
阿衡点头,“是啊,那时候我们把人交到官府的时候念及他们年纪尚小,可能对大人做的那些事情根本不懂,便也将他们送到了云州的善堂。如今看来,那两人应该是知道当时镇上的人做的是何营生,并且这些年都没有忘记这件事。这次来京都,我怀疑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既然有怀疑,我这就让人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