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低声念了几遍,脸上神情不断地变化,忽而就痴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不住地摇头,肩头微微抖着,声音中夹带着颤音,抬头看着环翠,似乎觉得这不真实。
“我从小就在花楼中,看着那些姐姐们受尽苦楚。她们有的为情,有的为利,却总也逃不出那个笼子。然而,有多少人真正的为自己考虑过?”
风吟缓缓摇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你还记得先前赎身出去的晚吟吧。她……她本以为自己嫁给了心爱之人,便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前些时候她死了。死的时候还有身孕,听闻是被那位深情的公子母亲逼死的,就因为她出身花楼。”
说话间,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风吟的声音也有些断断续续的。
“我,我从小就在花楼,我不知道我的爹娘是谁,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扔到花楼门口。妈妈对我如亲女,这些年一直听我的意愿,从来不强迫我。可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在她那里还有价值。如果我与哪位恩客有了私情,又或者没了价值,她又岂会那般对我?”
“姑娘……”
环翠听着她这些话,眉眼低沉,唤了一声。
她又岂会不知道楼里那些姑娘的艰难。可这世上,又有谁活的容易呢?
都说普通百姓家高堂健在,儿女绕膝便是幸福,可他们也有自己的烦恼。富贵人家锦衣玉食,殊不知那深宅内院内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花楼的姑娘受人追捧,私下里却遭遇着非人的对待。
风吟算是比较幸运了,刚入花楼那段日子,并不是妈妈亲自带着的,而是楼里一个年老色衰的女子。那人的精神有点失常,偶尔风吟哭泣又或做错事,她非打即骂。长大了一些后,妈妈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后,这才将她带在了身边照料,风吟的境况才好了些。
楼里的姑娘都说,风吟是妈妈养在外头的私生女,因而才对她那般的疼爱。这花楼啊,以后可能就是她当家做主了。殊不知,妈妈对待风吟有宠爱和疼惜,却也更加的严厉。
当然,风吟从来没有怪过妈妈这样待自己。至少这些年来,因妈妈的严厉,她懂的了许多的道理,也不曾像别的姑娘那般陷入他人编织的美梦里。
风吟兀自笑了起来,微微斜着脑袋,眼神空洞。
“我本以为,我会在花楼终老。没想到遇到了顾季长,他人那么好,待谁都温柔,对我更多了份贴心。他从不要求我做什么,我也不曾有过任何的奢望。可谁又能想到,最后竟是他救我于水火,也是因为他我多次受伤。环翠,我应该感激他的。可是,离开了花楼,往后我又该去向何处?”
去向何处……
环翠无言以对。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风吟这个问题。
风吟和她都是孤儿,入了欢场本就是一辈子的事情。那些个离开花楼的姑娘,又有哪个最后得以善终?有的加入了富贵人家为妾,可地位低下,活的憋屈。顾季长将风吟从花楼赎了出来,谁知道后面的事会如何。安排个妥当的去处,去哪呢?
风吟心中很是忐忑,她确实没有归处。然而,她也明白顾季长会将自己安排好。可是离开了京都之后,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花楼里学的那些,世间又有几人能明白?
许久之后,风吟朝环翠说道:“你且将这两日京中发生的事情与我细细说说。”
环翠见她岔开了话题,便也不再提那事,遂将这两日街上的事情说给她听。
末了,风吟皱着眉头言道:“看来,京都确实不是久留之地,待再过两日我身子好些,我们就离开吧。”
环翠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姑娘可想好去哪了?”
风吟笑了,“去哪?我也不知道。随便寻一处地方,以山水为伴,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吧。”
环翠没有再吱声,服侍她服下药后,便关上了屋门。
宋榭坐在院子里,一盏又一盏的饮着酒。顾季长一直没有回来,她心中担忧,可是这个时候若出去寻找,恐怕也寻不到。越想,她心里越发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