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我来的路上,看到田里边有人在薅咱们种的药材。”
一个个拿锄头掘,拿镰刀割,干得正欢快。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他们的地。
“啥!”
这下不止副队,生产队的人也全部都叫起来。
他?们可全都指望这一茬希望呢,哪能让人这么干。
江铮立马站起来:“哪个生产队的。”
对上他?凶狠的眼神,眼角的疤更添几分煞气,吓得马兰娟立马老实。
“不……不知道,太远了,没看清楚。”
那一大片地,只能远远的看见有人,要不是药材长不过人高,她还不一定能看见。
“你还能干啥!”江铮窝一肚子火,大手一挥:“带上东西,都跟我走。”
呼啦啦一票人直接站起来,跟着江铮二话不说就跑出去。
现场立马空下来。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到现在才说!”副队长气急败坏道。
“这……我不得慢慢说。”
“够了!”副队长现在也不想听她说话。
转头瞧见跟在队伍后面还没走掉的魏红旗,一把拦住她。
“江铮媳妇,这事我们男人去,你留下,帮我照看一下她,她大着肚子,我不放心。”
副队长丢下这话,根本不给魏红旗反驳的机会,追上队伍尾巴。
“……”
魏红旗站在原地,无语地看向马兰娟。
她一点也不想照顾孕妇,真出什么事情?,满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同样的想法,也在马兰娟心里出现。
“不用你麻烦,我自己回家。”
让魏红旗照顾,还不知道能照顾出什么事呢。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
“你也别争,安安心心把你送回家,我们都舒心。”
马兰娟顿住,见她铁了心也不再争辩。
只是回去的路上,手扶着肚子始终跟魏红旗保持一段距离,远远走着。
魏红旗也不多事,盯着她老实把人送回家,二话不说转头就离开。
……
“同志,你好。”
王海生带着秘书停下自行车站稳,拦着路上第一个见到的姑娘。
打量一眼姑娘的年龄,温和地打探:“小同志,我想问问,这是五里生产队吗?”
被拦下的,正是送完马兰娟,打算追上队伍去帮忙的魏红旗。
如今站在距离生产队几十米远的地方,抬头朝前看,就能瞧见五里大队的引路石。
她没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扭头看向田地。
马兰娟只说顺着路看见的,也没说具体是哪。
这个方向,地里茫茫一片,看不到身影,显然不是在这一片地上闹事。
她着急现场情况,回神?后直接点头。
“对,这是五里。”
“太好了,那咱们生产队部是在哪个方向?”
“队部现在没人。”魏红旗转身,想换个方向去找。
王海生难得在这条路上见到人,赶忙拦住她。
“我是隔壁生产队的,听说咱们这开始种植新品种,长势还不错,来了解了解……”
满心想找人的魏红旗立马停住脚步,防备地盯着眼前人。
眼前人穿一身洗到发白的衣裳,手里推着的自行车也明显做旧。
但?那握着车把头的手,修长干净,只有中指骨节磨有老?茧,显然是常年握笔的人。
这人不是生产队的。
魏红旗心头一惊:“隔壁哪个生产队?又是听谁说我们种植新品?”
“你不用紧张,我们不是坏人。”
王海生没想到眼前姑娘防备心这么重,把自行车靠在路边时,想到五里最近的生产队叫白马生产队,心里有点数。
“我是白马生产队的支书,咱们两个生产队的地不是靠得很近,这些?日子有看到地里庄稼长得好,就想来取取经。”
魏红旗见对方不说真话,也半真半假地装起来。
“地里那些不是粮食,是药材。”
站在王海生后面的范平川立马皱起眉头。
“药材全部严格管控,你们哪里来的种子,谁允许你们种的?”
这一声吼,吓得魏红旗一哆嗦。
她冷静下来,才?板起脸反问:“如今全国资源有哪一样不是严格管控?什么时候管控跟种植冲突起来。”
“你这是钻空子,国家管控,每一份种子全部都是分配好的,你这种子哪里来,你敢说?”
“公社扶持,书记支持,种子来得光明正大。”
魏红旗每说一个字,心都跳得飞快。
“新书记可从来没说过,要扶持种植药材。”
“你认识新书记,就知道新书记没说。”
范平川第一时间看向王海生,想说什么,被对方用眼神给制止住。
王海生依旧保持浅笑?:“新书记怎么会想到,好好的农田去种粮食。”
魏红旗缓缓情?绪,向两人丢给雷。
“几十年前,这片土地就是以种植药材为主,往前推都有上百年的历史,粮食种不起来,改成药材,只能说新书记英明,敢为我们这些?农民着想。”
范平川有被震惊到:“怎么其他生产队都在安安心心种粮食,就你们五里一门心思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不然年年守着那一点点粮食,交完公粮后就没剩多少,然后全年饿着肚子继续种地?”
“你……我没这么说。”
“但?你心里这么想,我们只是服从新书记新政策,任何事物在改变之前,难道不应该先找部分尝试,你怎么这么笨,一次性大批整改,如果?不行,结果?你承担。”魏红旗嘲得光明正大。
范平川被气得直喘粗气:“听你的意思,你们五里是在试点?”
“对,新书记直接找我们生产队长交流,我们五里是第一个试点地,如果?成功,收成确实比粮食产量高,才?会在其他地方普及。”
“不对吧,试点这种好事,怎么会落在五里头上。”
王海生皱起眉头,他?扭头淡淡看一眼范平川,后者立马闭嘴。
魏红旗收敛笑?容,心里也不乐意。
“你们到底是来学习的,还是来找茬的,我们五里怎么了?是没服从县里领导的话,还是有少交公粮。”
王海生还有自己的目的,赶忙打圆场:“他?嘴笨,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不就是打心里看不上我们这些?成分差的。”
“是,我们成分是差,可每年的劳动改造记录跟思想总结都厚成山。”
“我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发自内心在改变,才?争来这么一个试点做贡献的机会,怎么不行。”
“土地不一定非要种粮食,种合适的才?是最重要的。”
“你说是好事,可要是不行,赔得是我们生产队,马上交公粮都是问题,这些?你怎么不看?”
“成天就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怎么能发展,我们不能什么事情?都傻傻等着上面干部来操心。”
“他?们有要操心的国家大事,增量这种事情?,我们应该自己主动努力。”
王海生有点新奇:“没想到你还能有这种思想。”
“小时候上过几年学,再大点,跟着下乡的知青同志学习,他?们都说过,一个人力量虽小,可我们国家人多,每个人都在努力,会发生很大改变。”
“说的没错。”
王海生满意的点点头的。
魏红旗口齿伶俐地说出这些?话,得到一定认可,才?算松下一口气。
生产队长年初就说过,阶级斗争要取消。
这大半年的时间,她偶尔去县城也会多关注一点这方面的情?况。
如今是大势所趋,如果?眼前人身份真如她所想,这就是个机会。
魏红旗把严重地说完,话风一转。
“你们如果?真是想来学习,我们也不藏私。”
王海成看着眼前人,忍不住有点欣赏。
一个小姑娘说出这一番话,就知道平时肯定没少受党教?育。
“这位同志说得没错,土地适合种什么才?最重要,我们不能固步自封,老?百姓自己都吃不上饭,哪还有心思去想别的。”
全国各地,农民人口可是最多的。
“就是,我们农民别的不行,但?是种地方面可比你们拿笔杆子的强。”魏红旗适时戳破:“你们不是白马生产队的吧。”
“被看出来了。”王海生讶异地低头看看自己:“我难道不像?”
魏红旗摇头:“不像,白马大队也不比我们生产队富裕,哪有钱买自行车。”
还两辆。
“就因为这个,你就断定我不是?”
“还有手。”
魏红旗把自己的手伸出来,王海生只看一眼,立马不说话。
那一双手骨瘦如柴,手指上零零星星的小口伤痕或疤印,掌心指间大片大片的老?茧。
他?都不用伸出手,只低头看一眼,就明白哪露馅。
“是我自作聪明了。”
“你们到底是谁?”
范平川总算有机会,立马扯了扯衣领,认真说:“这一位就是你嘴巴里面,口口声声说扶持你们种植药材的公社书记,王海生。”
他?等着魏红旗吃惊后怕。
可念完名字,魏红旗还俏生生的站在那,连个惊讶都没表现出来,那感觉就想一拳用力打在棉花上,软趴趴的。
事实上,魏红旗整个心已经七上八下。
她有猜测是县城公社来的视察人员。
怎么也没想到,是一把手。
第一时间去回想,有没有哪里说得不对。
‘公社支持,书记扶持,种子来得光明正大。’
说过的话回荡在脑子里,嗡嗡的。
同时,范平川也抓住这一点来质问。
“你之前说,你们种植药材是试点,书记现在就在眼前,你还有什么话说。”
魏红旗冷静冷静再冷静,悄悄松开捏住裤缝线的手。
“王书记已经同意,你刚刚没听到?”
“刚刚?!”
“对!”魏红旗不得不耍起小聪明:“王书记,您是来检查成果?的吗?今天可能不行。”
“怎么?给你们时间毁灭证据?”
范平川扭头看向田地:“这怕是一晚上毁不掉。”
魏红旗神?色复杂地看向范平川,伸手点了点脑袋,直白问道。
“你这真没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