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际上却不然。
准确说,对于哄人这件事,她倒是早就形成下意识的反应了,什么时候该开始哄了,她不用想就能反应过来,但一到具体怎么哄这一阶段,她就麻爪了。
姜成磊这个人吧,说好哄他也好哄,有时候只需要递给他一个眼神他就能被哄好,可要说不好哄吧,他也确实不好哄,有时候任人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他也照旧不为所动,自顾自生着闷气。
故而,即便季曼已经面对过很多次差不多的场景,她还是不太能准确把住他的脉,大多数时候只能凭时灵时不灵的直觉来决定这次怎么哄。
乱七八糟说了一通之后,她难得忐忑地看着他,心里有点发虚。
以前之所以能把人哄好,是因为她确实没骗人没隐瞒,就是单纯的朋友之间玩得不错而已,那些后认识的朋友也确实比不上他这个青梅竹马、患难之交,他心里就算有点不舒服,那酸劲儿过去了也就想明白了。
可这回不一样啊!首先,她对自己为什么如此关注和看好颜妙妙这事是解释不明白的,也没法解释,她总不能跟姜成磊说他们活在一本书里吧!还是说她做梦梦到了颜妙妙将来会成为她嫂嫂?
现在正是打击封建迷信的时候,要是真这么说了,姜成磊还不得觉得她疯了啊!就算他出于对她的信任信了这种说法,后续的麻烦事儿也挺多的,一想到要解释那些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事儿,她就觉得头大。
没法跟他说自己对颜妙妙的异常关注,这就已经是一重隐瞒了,以他那种独性儿,不钻牛角尖才怪呢!
没法解释,又不想让姜成磊因为自己的隐瞒而受到伤害,季曼越想越愁,眼睛里的不安几乎要溢出来了。
姜成磊原本心里确实是不太舒服的。
他三岁被人丢进山里,被失崽的母狼养大,在大鹞子山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生活了人一生中对三观养成最重要的五年,他不知道什么是分享,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多朋友,他只知道,小傻子是他从狼嘴里救下来的,是他五年间见到的第一个人。
下了山以后,日子久了,他才明白有些事是无法避免的,季曼一定会有除了他以外的朋友、除了他以外的亲人,但那些人要么是有血缘关系或向来亲近的亲人邻里,要么是无甚所谓的“朋友”,前者情理之中且无法改变,后者无需干涉、日久自会见人心,正如季曼所想,酸劲儿过了,他就想明白了。
唯独这新来的颜知青……姜成磊是真的不明白季曼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
他最怕的就是不明白。
就在他心里百味杂陈之际,他看见了季曼不安的眼神,心顿时一软。
罢了,只要她还在乎他这个朋友,她再多一个丽丽那样的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他干巴巴地回道。
季曼这才松了一口气。
甭小看他这声干巴巴的“哦”,他要是还在生气的话,那保准是一个字都不愿意说的,说是生闷气就是生“闷”气,闷死都不带说话的。
“老师今天上午又教我们新知识了,等下我教你呀!”她朝他讨好地笑笑。
面无表情的少年脸色几不可见地松了松,点点头,想起她之前嫌自己话太少,心下一动,嘴唇轻启:“好。”
季奶奶跟颜妙妙说了几句话,就知道孙女为什么对这姑娘评价那么高了。
这个小颜知青的通身气质确实是城里人的感觉,说起话来却温和亲近得很,对她这种农村老太太也十分尊敬,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眼神,都没有半点瞧不上和嫌弃的神色,提及那些农村人时常挂在嘴边的农活时,生疏是生疏了些,但可以明显听出她有在努力学习和了解了。
在季曼不忿地跟奶奶说在知青点发生的事情时,颜妙妙既没有一味地想要给知青们遮丑,也没有落井下石,埋怨那些知青针对自己的事情,态度十分平和。
这种平和在年轻人看来可能是有些没棱角了,但像季奶奶这样的老年人就喜欢这种态度。
给知青们遮丑呢,显得格局不大品行有瑕;落井下石多加埋怨呢,在本地老乡明摆着都偏向于她这方时,就显得不太大气了。
像她现在这样就挺好。
季奶奶本就一直在为季曼的性子犯愁,她总觉得,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傻了五年的缘故,小孙女平时看起来是好好的,但一遇见事儿吧,这性子就略显刚强了一些,通俗点说呢,就是有点虎。
要是小孙女能跟这小颜知青学着点,别那么虎,就好了。老太太面上慈祥地跟颜妙妙唠着嗑,心里暗搓搓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