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彻原是要领着周显临和音音到他的宅邸做客叙话,只是刚从永定门进城,就被赵维德的人拦了下来,称是赵维德的吩咐,特来此等候。
来的是一个身穿青色盘领衫、头戴四方平定巾的吏员模样的人,身材中等,肤色偏黄,微须,一?双细长的眼睛笑?眯眯,约四十岁的光景。
“下官孙吉兆在此恭候大人多时,总算等到了大人。”
周显临拉开帘子,看了他一?眼,道:“哦,哪个衙门的?”周显临本就很少把人放在眼里,这个孙吉兆是吏员装扮,一?看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他随口一问。
“回大人,下官如今在知府衙门里当差,今儿个是奉知府大人之命前来此地恭候大驾,还?请大人移动尊驾随下官走一趟。”
原来是知府衙门里的人。那顺天知府赵绍是赵维德的堂兄弟,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仗着赵维德在朝中的势力,谋了个知府的官职。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维德坐上首辅之位,他的那些远亲近邻也都跟着飞黄腾达,赵绍便是其中之一?。
当然,赵绍也并非一?夕之间当上知府,在此之前,他也在顺天府下辖的宛平县任过知县,不到一年就购置了城外一?座大宅。知县俸禄微薄,若不是本身家底好,断然买不起门面七间的套院大宅。这其中既有赵维德送他的银钱,也有他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都是百姓的血汗钱。
周显临对赵绍的那些勾当并不在意,他只在意赵绍派个吏员来守株待兔的目的。既然找上了门,他倒也想看看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于是孙吉兆在前面带路,马车跟在后面,葛彻也跟了去一探究竟。
过了许久,马车停在了一?座四合院前。
“请大人下车。”孙吉兆恭请周显临下车。
周显临与音音先后走下马车,站在宅院大门前,有门有户,高悬着两盏写有“周宅”二字的大灯笼,他算是明白了赵绍的用意,孙吉兆眯眼笑道:“大人是朝中新贵,新科探花郎,知府大人以此作为贺礼祝贺大人登科之喜,还?请大人笑纳。”
赵绍骄奢淫逸,多年来广营居室,光是在京城就有百余间房,他由赵维德授意,将京中东城的一?座二进院的私宅赠予周显临。
周显临笑?了笑?,没有拒绝,他不是什么清高的人,有人送大宅给他,他自然笑而纳之,正好为他和音音解决了寻找寓所?的问题。
见周显临领受,孙吉兆更为殷勤,立刻引他们进门看房看院。
“奴婢见过老爷、夫人。”一?进大门,绕过影壁,只见黑压压十多人站在前院中庭向周显临和音音行礼。
“大人,这些奴仆都是买来伺候大人与夫人的。”孙吉兆解释道。
周显临心想这赵绍想得真?是周到,连奴仆都安排好了。不过看似周到,实则是在他身边放了人,好时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真?是让知府大人费心了!你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改日我定会亲自持帖登门拜谢。”周显临扫了一?眼那些奴仆,有男有女,除了站在最前面的两人,清一?色十五六岁的年纪。
“大人的话下官自当会转告知府大人,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下官便也不在此叨扰您和夫人歇息了。”孙吉兆朝周显临和音音拜了拜,“下官告退。”
孙吉兆人一走,音音对周显临对望一?眼,继而看向那些林立的仆从道:“都一一?报上名?来罢。”
闻言,站在最前面的其中一?名?中年男子上前一?步,行礼道:“小人康百岁,永州人,年三十,原伺候过这宅子的旧主。”
“你的旧主呢?”音音问。
康百岁道:“旧主一?家南迁做买卖,便将这宅子转卖了,也一?并将咱们这些个奴仆发卖给了新主子。”说着,他侧过身介绍身旁的妇人,道:“这是小人的媳妇儿翠娘,也在这宅子待了些年数。”
那名唤作“翠娘”的妇人看上去并不起眼,身材微福,眼如豆子,唯独她手腕上的一?只翡翠镯子看上去很是体面,她上前一?步福身道:“奴婢翠娘给老爷夫人请安。”
音音点了点头,又听其余人一一?自我介绍,个个看上去家世清白,不曾作奸犯科,却也懒得细查,她大致做了分配,康百岁夫妇在这宅子当差最久,便由他二人掌管府中大小事务,其余人等或洒扫、或炊事……
这是座二进的四合院,规模虽不能与太师府相比,却也足够周显临夫妻二人与十多个奴仆住下。贴身伺候他夫妻二人的仍是鹿鸣与红绡,除此之外,他们也很难相信外人。
眼看天色暗了,音音打发了人去做活,又留葛彻和如云二人一同用晚饭,葛彻却道:“我在广和楼订了包厢为你二人接风洗尘,哪知被这个孙吉兆给搅和了!”
“今日不去广和楼也罢,既然搬进了新宅子,不妨留下来共饮一?杯庆祝一?番。”周显临笑?道。
葛彻没办法,只能应下。
由于周显临第二日要去翰林院应卯,葛彻家中尚有小的要照顾,便也没有多喝几杯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