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周显临会下降头,经过那天的灵魂拷问之后,音音的梦里便也会时常出现周显临的身影,却都是些瑰丽的梦,想来面红心跳,羞于启齿。
他真是连在梦中都不曾放过她。
这样的梦断断续续做了很久,而梦中也总会出现那个会呼唤她名字却不见身影的声音,起初听得不?真切,久而久之?,便愈发觉得熟悉。
那应该是一个久违的熟人的声音。
“夫人怎么又心不?在焉?”天还热着,周显临不?去书院就在自己的书房里读书写字,或墨染丹青。
此刻他正在画一幅《荷花仕女图》,勾勒描绘的每一笔都以音音作为参照原型。虽然她的身姿神.韵早已烙印在他的脑海,闭上眼睛就能轻而易举画出美人,跃然纸上,但他不?愿再臆想,而希望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她。
她虽在他身边,却总是魂不?守舍,他眉头微皱,搁了笔,拉她到近身,“你?若觉得热,我们就到浮生园里住几日。”
浮生园里茂林修竹,山水萦绕,到了夏天也是避暑胜地。
音音却摇头:“我不?热,就是有件事想不明白。”
“什么事?夫人不?妨说与我听听。”周显临拿起她手中的纨扇,一面替她扇风,一面饶有兴致地问道。
“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怪梦吗?”
周显临点头,皱眉道:“夫人又做这样的怪梦了吗?”
音音“嗯”了一声,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梦或许是在提醒我什么。”
周显临握住她的手,亦庄亦谐道:“夫人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勿要害怕。”
“我是没做什么亏心事,那么你?呢?”音音定睛看他问道。
周显临一愣,随即笑道:“夫人说笑了,我做的那些事,夫人不?都了若指掌吗?还亏什么心?”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大伯母与二世子有私交?”音音审视他道。
周显临双眉一挑,一脸玩味:“夫人此话何讲?”
“那日你急着告诉我葛彻欲来提亲的消息,该是故意的罢,你?故意让绛纱偷听墙角,好去给大伯母通风报信,大伯母得知如云即将出嫁,嫁的还是如今炙手可热的葛解元,必定?会为身为长姐的姜云心急如焚。”那日他从书院回来急急拉她进书房,余光还是看到了墙角的绛纱,可她没有过于在意,直到不久后林氏在老太太面前提到姜云的婚事,才隐隐觉得这一切未免过于巧合。
周显临不?应声,笑看着音音,音音继续道:“大伯母与二世子或许早有往来,却偏在葛彻想要来提亲的当口做出决定,想来原先也曾犹豫……但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大伯母哪里得罪了你??”
周显临笑意加深,“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夫人。”他说了这样一句,随后提笔在空白的宣纸上写下“绛纱”二字。
“就因为她?”
“不?只是她,还有别的人,这院中的人都是她着人安排,从我进府以来,便被盯上了,若是没有料错,当初的谣言也是她散播出去的。”
周显临回到太师府的那一年,府上灾祸连连,后来周祁病重?,便借此将灾祸的根源指向他,如此也可挫一挫东院的锐气。
音音唏嘘,真不?知是他观察细微,还是疑心过重?,原来从他进府的那一刻,便掌握了全局,城府如此之深的一个人留在身边若不是连着一条心,当真是极为可怕,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你便借此机会令大伯母主动出击,你?料准了老夫人忌惮王府,不?会同?意,大伯母极有可能因此失势,不?过她就算在太师府失势,若有二世子撑腰,便也不?会真的乱了方寸。”
周显临没有否认,又笑道:“夫人所?言甚是,看来夫人已将我的心探得一清二楚了,可这也算亏心吗?”
“若被大伯母察觉是你处心积虑设计于她,日后怕是多有阻碍。”音音忧心道。
“夫人莫担心,我自有主张。”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比起这件事,我倒更担心夫人,总是做怪梦容易伤神,我会伤心。”
音音含笑低头,这一低头尽显温柔娇羞,触动了周显临的心弦。他伸手轻抬她的下颏,俯身轻轻地啄了一小口,如蜻蜓点水,泛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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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热的天气终于在八月悄无声息地离开,秋闱开考在即,与音音温存的时日已不?多,一想到近半个月里?见不?到爱妻,周显临就唉声叹气:“我不?在府上的日子,夫人可不能忘了我。”
音音正在案头为他整理文房用具,无奈道:“你?心中勿要有杂念,好好考试,我就在这里?等你?凯旋归来。”
“好,夫人等着我,我定?不?会辜负夫人的期望。”周显临走到她身后,伸开双臂将她牢牢圈在怀中,轻声道:“夫人会作诗吗?”
音音道:“略懂一二,但难登大雅。”
周显临道:“无碍,我不?在的日子,夫人每日作一首小诗,我回来验收。”
如此她便会无时无刻念着他了。
音音拿他没辙,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