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勾搭了,我们那是……交朋友。”
夜宴时她哥中途离席,偷偷绕去十八棵槐与一名宫女幽会,迟迟未归,她不放心前去寻人,结果迷了路,绕进了武英殿,遇上了那登徒子……
思及此,她又怒又恨,眼眶不争气的染上一圈红。
恨不得将那登徒子千刀万剐。
“好妹妹,”曲金遥讪讪地笑,揪住她袖口扯了扯,“这是要被刺字流放的大罪啊,你不能见死不救。”
“自作孽不可活。”
“会牵连侯府呀,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曲今影暂时从悲伤中抽身,眉宇间有了昔日的沉静,呷了口小米粥,又端起碗在闺房里来回踱着步,试图寻找对策,左思又想,觉得问题实在太棘手。
刺王杀驾是大事,太后素来溺爱皇帝,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加之是个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性子,侯府怕是会受牵连。
“万岁可有受伤?”她旋过身,衣摆荡漾开来,仿若园中的茉莉花。
曲金遥跳起来:“听说被扇了一巴掌!”
曲今影愣住:“扇……巴掌?”
“嗯。”
“……在哪被扇的?”
“武英殿。”
轰隆隆,有五雷霹了曲今影的天灵盖。
曲金遥大咧咧的骂:“那刺客真会挑时候,早不杀驾,晚不杀驾,偏偏我跟人幽会的时候杀。武英殿离十八颗槐多近啊,如果查到我头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曲今影双膝一软,跌坐到美人榻上。
登徒子是皇帝。
那个昏君!
她打了昏君一巴掌!
“妹妹哟。”曲金遥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形,“吓坏了?”
他妹妹向来最有主张和办法,不是寻常人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连她都吓成这样,怕是真遇上大坎儿了。
他慌张倒了杯茶水,递到她嘴边喂了一口,动作太急,一大半都洒在了她的衣裙上。
“完了完了,我是真给咱们家惹事了!妹妹呀,你倒是说句话呀,可别吓我。”
曲今影眼珠一动,语调异常平静:“我在数数。”
“数……什么?”
“株九族的话,我们家有多少颗人头落地?”
曲金瑶的唇顿时失了血色,全身如同筛糠一般簌簌抖着,摔到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嚎道:“我就和宫女眉来眼去一会儿就要诛九族了!妹妹啊,哥哥对不起啊!父亲啊,孩儿不孝啊!母亲啊,儿子马上下来陪你啊!”
他问候完所有直系亲属,捶打着胸口做最后的总结:“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曲今影:“哥,不是你的错,是我——”
还没说完,前院的管事就来了,有内官来传话,请小侯爷和她进宫。
曲金遥喘着粗气:“妹妹,我们跑吧。”
与此同时西院的管事也来了,请曲今影务必去一趟,二房娘子又再找三房娘子的麻烦,差点大打出手。
三房本是官家小姐出身,父亲官至中书舍人,因罪砍了头,连累全家被发落,她则充了官妓,遇见心善的老侯爷,娶她过了门。
出生书香门,一生大起大落,自然知书达理又豁达隐忍,鲜少与二房正面起冲突,今日是怎么了?
曲今影纠结之下到底去了一躺,一个时辰才折回来,匆匆随父兄一起入宫。
宽敞华丽的马车上,一家三口各怀心事。
勇毅侯曲傲:“多事之秋,进了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曲金遥心虚地点了头。曲今影没言语,身子随着马车轻微晃动。
前者最不能藏事,耷拉着脑袋怯生生道:“爹,儿子糊涂,平日里胡作非为,辜负了您的悉心教导。”
一边说一边流眼泪。
颇有临终遗言的味道。
曲傲沉声道:“竖子,你又闯祸了?”
“嗯。”
“多大的祸?”
“……泼天大祸……”
话刚出口,曲傲已经开始实践“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句箴言。
他原本是文官,后来弃文从武混迹军中,有儒生的风采,又染了些莽夫的粗鄙,不过莽夫这一面只在竖子面前展露。
曲金遥嗷嗷喊疼,越喊他打的越起劲。
受不了了,曲今影唤了停车,掀开车帘欲要出去透口气,将将探出头,发现宽阔的皇城道上居然堵了车。
各家的车马拥挤在一处,全是要往宫里去的。
烈日灼灼,马儿们热得受不了,争相嘶鸣。各家车夫也在互相斗狠似的催促。人更像困在火堆上,渗出一身大汗。
曲今影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