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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灶台边的阿牛15(1 / 2)


吃了晚饭,齐父就把纺车放在炕上,纺起线来。

他这些倒不是为了卖出去的线,而是自家用来纳鞋底、缝被套的,手里活计干得不急,倒显得很悠闲。

齐母就说起邻居家的一些事,还有今天喜宴的情形。后来自家说一说,想起了齐湄和阿牛这桩婚事也太过俭省,言语中对后街那家很是羡慕。

“那家原先可是做过官的,现在也十分有钱,出手很慷慨。哎呀,如果我们家没有这么匆忙,也办一办,那也很热闹。”

阿牛只是无声一笑,把手里最后一件叠好的衣裳放下。

齐湄见他好似不在意这些,明知他只是不爱闲聊而已,但她心里总是觉得别扭。

“我不过是个市井小户出身的匠人罢了。他就这么和我过下去,就不会觉得屈才了吗?

“刚才,笼屉里那鸳鸯花卷,是我想也不曾想到过的模样。那样的巧思,用于我日常的早点,我也知道,自己是不该有这个福分的。

“这些精致的美食,原先本该属于谁呢?

“有过这样一个人吗?本该是他的妻主,却被我鸠占鹊巢的人?

“若有一日,他实在受不住这些日常起居的平民习惯,若有一日,就像昨天宋春帆来找他那样,有个高贵的女子也来找我,要讨回她的夫郎,我还舍不舍得放他走?

“若我不放,他又会不会怨我……

“若我放了,他又会不会从此幸福……”

她心烦意乱。

皱着眉立起身来,口气硬硬地道:“我上楼去了。”

“咦?怎么不叫我?”阿牛心里疑惑,却没问出来。

他正在风炉上烧热水,此时水还没开,手里的衣裳也要先放到二老的柜子里去。以往齐湄再累,也是会注意到这些,在他事情做完时才漫不经心似的叫他一起上楼去的。

可今日,齐湄心里都被那些彩漆堵严实了。看也不去看他,自己拿了个烛台引火,上了楼点燃两盏灯,都放到梳妆台上来。

找了块洗得看不出颜色的旧手绢,摸出玻璃小瓶的松节油,拿手绢蘸着,在脸侧还有点油漆的地方涂抹。

擦了这块,又仔细看看,发现还有几个小点,都是在脸侧。这些位置需要侧过脸去擦,眼睛就看不到镜子里了,试了几次都不成,让她颇为懊恼。

楼梯上脚步声响,是阿牛拎着半壶烧好的热水上楼来。

把水倒进洗脸盆里晾着,屋里的松香味已经浓得刺鼻了。他看到齐湄在侧脸照镜子,便过来伸手要接过帕子。

“妻主,我来吧。”

齐湄皱了皱眉,道:“你不惯用这种东西,冲了鼻子要头疼的。”

“妻主自己来,不也一样冲鼻子?”

“我习惯了。你别沾手了。”

阿牛却不听她的,一手抽出手帕,另一手拿过小瓶,弯下身子,帮她涂在脸测的油漆上。

也不知道这漆是什么时候沾上的,都快干透了。这松节油涂上去了一会,也没见漆脱落。

想想也是,她从工地坐衙门的马车回来,需要半晌;回家来,吃饭前后的时间,又是半晌。

“可怎么一说这漆的事,她就好似在生气?”他想不透。

齐湄见他弯腰有一刻了,想必会腰酸,可还是专注地帮她擦着脸,让她有些不好意思:“阿牛,你还是坐下吧。”

阿牛眼光瞟了一下她坐着的小凳子,无声笑了笑。

其实,本可以从书桌后面,把书桌凳搬来的。但齐湄看他眼光,忽然就心领神会,两人独处,该怎么坐。

她有点期待地站起身,阿牛真的就坐下了,把腿并拢,她就自然地坐上去,手环住他的脖子,稍稍侧头,露出脸侧和脖颈的肌肤。

亲密无间,呼吸相闻,刺鼻的气味也并不讨厌了。

但齐湄想起心事,就在这温馨的相处里,再次出了神。

阿牛觉得她闷闷的样子令人有些担心,只好主动开口:“妻主,怎么会把漆粘在脸上?有什么意外了吗?”

“嗯,有点。”齐湄闷声道。

“严重吗?我看你很不高兴。”

既然她愿意说,阿牛就想让她像平时那样,都说出来,也许能让她宽心一些。

齐湄长叹一口气。

她也实在没处发泄,就把今天的经过和阿牛说了。

“上次做完城门彩绘,我也算是熬出头一点,本来不用我上架子去涂漆了,只是画稿、定颜色、巡查一下新雇来的那些工匠涂色而已,也算个小头目吧。

“但是,昨天我们正做工的时候,来了个督工的内廷官。品级不高,官威倒不小,还是个大外行。一看藻井中心那块木雕的朱雀,就非要问:‘如何不上色?’

“这朱雀殿的小样里,藻井便应该是原色木雕,只上清漆,取其鲜活的动势而已。而且,周围装饰得色彩斑斓,朱雀神的模样就更显得庄重。这些图样、模型,都是先前皇上都亲自看过,圣旨有手谕定下来的。内廷官却在这时候说不行。

“我们都解释了,连宋大人也出面说明了,她就是不听。于是昨天回宫问上司,上司又去问了如今负责督造神殿的太子殿下。今早,工部尚书大人亲临,把太子口谕带到工地来,就说这朱雀必须上色。

“大人们都走了,那内廷官得意得很,说我们民间出身的匠人都是懒骨头,就算在工部吃俸,也不忧心天子的差事,竟连社稷大事也敢糊弄。逼着人现搭了架子,立时三刻就上去给朱雀上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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