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湛的心情非常复杂微妙。
震惊,迷茫,无措,惊慌,恼怒……还有一丝异样的欣喜。
这是闻鸣玉的孩子,以后生出来了,会不会长得像缩小版的闻鸣玉,粉雕玉琢,小脸白嫩,软嘟嘟的婴儿肥,是心中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穆湛的手放在闻鸣玉肚子上,久久没有收回,又感觉到了两次胎动,那不真实感慢慢具体化,形成了他和闻鸣玉将会有一个孩子的画面。
童年的经历使然,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孩子,心中没有任何期待。不曾体会过父爱母爱,也在日渐成长的失望中,磨灭了自己对父母所有的爱意。所以,他无法想象,自己做一个父亲会是怎样的,有了个孩子,那孩子会不会恨他。就像当初他怨恨自己的父母一般。
而现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让他真实地感觉到不同。原来胎动是这样,新生命是这样……如果这个孩子长得很像闻鸣玉,似乎又不是那么抗拒了。
如果孩子另一半的血是来自于他,会更好。
穆湛刚一想到这,就立刻压下心里的想法。这个孩子就是他的,没有如果。
因为刚得知怀孕一事,两人都是新手爸爸,什么都不懂,懵懵的,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一时之间,好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又像是什么都没变。
摸完胎动之后,两人对视,好一会才回神。
穆湛虽然年轻,恋爱方面经验为零,但怎么说也是个皇帝,处理过各种国家大事,相比较之下,这样的事情也先恢复过来,一脸平静从容的模样。只是心里是不是真的这样,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孤命御医全力负责你的养胎事宜,以后多小心些,有什么不舒服立刻找孤,宣御医,放心,不用太慌。”
闻鸣玉无措的情绪,很快就被他的话安抚住,真的不担心了。
下午的课请了假,他不用去国子监。
穆湛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可以继续午睡。
闻鸣玉刚睡了一会,还困着,却没有立刻躺下去,而是问:“陛下要去做事了吗?”
穆湛往外看了一眼,午睡时间还未过。
闻鸣玉眼睛一亮,拍了拍床,“那陛下也一起来休息吧。”
两人就躺在床上,睡了小半个时辰。
穆湛起身去批奏折,闻鸣玉感觉到他离开,下意识伸手,但没抓到,只碰到一团空气,不禁闭着眼皱了皱眉。
闻鸣玉也睁眼醒来,穿好衣裳,去了御书房。
跟以前一样,穆湛看折子,他就在一旁做自己的课业。
只是现下,闻鸣玉的身体情况有了些不同。
宫人端了零嘴进来,小巧精致,味道清甜,里面还有闻鸣玉很爱吃的蛋黄酥,但不知为什么,他刚一闻到,就反胃地皱眉。
然后,干呕了一声。
殿内瞬间陷入了异常的安静。
宫人愣住,穆湛第一时间扔下折子,拧眉吩咐:“去拿些酸果来。”
宫人虽然很懵,但还是条件反射立刻遵命行事。她转身就要退下时,穆湛又加了一句,“能止孕吐的东西都拿来。”
宫人慌忙应声,走出殿门之后,跑起来都有点踉跄,心里太震惊了。闻公子这是有了身孕吗?!宫里很快要有小皇子或者小公主了?!
因为后宫空着,他们一直都没想过这件事。闻公子是唯一进到后宫的人,圣上对他的态度很不一样,甚至因为他脾性变得温和了许多。
习惯了现在不用胆战心惊地过日子,他们当然都不想回到以前,都无比希望闻公子能一直受宠。但闻公子毕竟是男子,他们都怕哪天圣上为了皇嗣而充盈后宫,皇宫又变回以前那样。
但现在,宫人听到了什么?闻公子有孕了,这样地位就能更牢固了,孩子会成为他和圣上之间很好的联系。
宫人对这个好脾气的主子颇有好感,都不希望他失宠被打入冷宫,甚至是被杀。但他们都不知道,这完全多虑了。闻鸣玉根本不用他们担心。毕竟,谁能想到,圣上在知道闻鸣玉有了,孩子还不是他的之后,还愿意接受并认作自己的孩子。
这种如此荒谬的事情,谁敢相信,简直比听说男人也能怀孕更让人觉得不可能。
宫人很快端了不少东西过来,都是以往应对后宫妃嫔孕吐的,十分多样。
不过,闻鸣玉还是优先选了吃的。
一种非常酸的果子,很漂亮的青色,圆滚滚的,长得很讨喜。穆湛以前不小心吃过一颗,酸到简直怀疑人生,牙齿都软得像是掉了。
但闻鸣玉吃得很自在,一口一口地咬,清脆的声音,两眼弯弯,显然很喜欢。
穆湛看着,都觉得有些牙软。
他抬手扶了扶额角,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继续低头看折子。
时间流逝得很快,半日仿佛不过眨眼间。
因为御医说月份足,胎儿稳,建议保持心情放松,不要过度紧张,否则反而会影响胎儿发育,一切照常,注意饮食,别剧烈运动即可。
于是,第二天闻鸣玉就又去了国子监上课。
他到了学堂之后,同窗都围了过来,关心他怎么生病了。闻鸣玉笑了笑,找个借口敷衍过去,毕竟事情的真相不可能说出来,说了大概也没什么人信。
几个少年观察他的脸色,确实红润有精神,就没有再问,而是说他昨日偷偷付账的事,说要给他还钱。
闻鸣玉就说:“我们都是同窗,以后要相处几年,下次互相请客就好了。”
少年们一听,也是这么回事,就没有继续坚持。
他们并不知道,闻鸣玉就是玉木,请客的钱是他卖话本赚来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了。
课间,那些少年很热情地帮闻鸣玉补昨天下午落下的课程,给他讲解,结果讲着讲着他们争辩起来,各有各的想法,辩论得不可开交。
一旁的卫宸忍不住了,走过来,小孩子的身高,在已经抽条挺拔的少年人里,只到别人肚子左右的位置,差距过于惨烈。
卫宸对此也很烦,看谁都要仰视,但这并不妨碍他认为自己是这里最聪明的第一。仰视也从来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他一本正经说:“你们都不行,我来。”
男人怎么能接受被说不行,转身就想证明自己,但一看,眼前这位小小只的,做点什么都像在欺负小孩,下不了手。当然只能在课业上进行比较。
但卫宸被那么多人盯着,也毫无退怯,向闻鸣玉讲解昨日的课,条理清晰,自信从容,俨然是个小老师。
少年们直接败了,不甘但又佩服,想说些什么时,钟声响起,课间结束,要上下一节课了。
他们只好坐回自己的书案前,有人很沮丧,走过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闻鸣玉,反应过来连忙道歉。闻鸣玉说没事。
但等人都走了之后,闻鸣玉还微微弓着腰,低着头,神情很奇怪。他刚才胸口撞到书案了,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明显胀痛,十分尴尬。
上课时,闻鸣玉强行让自己专心听课,忽略那个,慢慢的,确实有些作用,但只要他一分心,就又有明显的感觉。
耳朵红了。
叶煦做什么都有兴趣,就是没心情听课,转头发现闻鸣玉的不对劲,就问:“你耳朵怎么那么红?熏笼太热了?”
闻鸣玉一听,尴尬得耳朵更红,说还好,就立刻说点别的转移他的注意,别再看自己的耳朵。
课间,他去了净房,偷偷拉开衣襟低头往里看了一眼,仿佛看到了两个迷你樱桃,周围的皮肤都泛着浅浅的粉色。只看了一眼,他就立刻合上衣襟穿好,不敢再多看,动作也很小心翼翼,不让布料摩擦得太狠。
一天上课结束,闻鸣玉立刻就回了太极殿。
躺进穆湛衣服做的窝,蜷缩在里面,才终于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半眯着眼。
他当然没有忘记那件尴尬的事,心里也不太能理解,这是怀孕的正常现象吗?好像以前上生理课的时候,确实提到过一点?可他伪装成了beta,而稀有的oga都由专人负责,他上课时老师自然就不会多讲oga的知识,只是一带而过。所以,现在就有些懵了。
闻鸣玉有些烦躁不安,轻轻摸了摸肚子之后,头顶的兔耳朵冒了出来,软乎乎地垂在他的脸颊旁。他又忍不住,开始揪毛,一下又一下,雪白柔软的一缕毛发掉落在衣服堆成的窝里,仿若雪花落下,慢慢地积攒出一小堆积雪。
穆湛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纤瘦的身体,蜷缩着躺在床上,宛如一只煮熟了的虾米,不停地揪着耳朵上的毛,像不知道疼似的,但脸泛着粉色,眼尾也带着点红意,好似委屈得马上就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