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拉开序幕。只要开始工作,时间就过得快如流水,沈绒无暇多想。
但这周又有麻烦找上门。
这日,在沈绒工作的部门里,一名女同事上班时戴了个新手镯。
有人平时很爱研究各种奢侈品首饰,一见之下便惊道:“哇,这是芬蒂亚?”
芬蒂亚是著名的国际珠宝品牌,产品售价不菲。
后者盯着手镯,移不开目光:“这种窄版满天星镯子,正品得近二十万,但高仿很多……”
前者抬手撩了撩头发,有意把腕上的镯子完全显露出来:“前两天我过生日,这是我哥从E国芬蒂亚专卖店买来送我的生日礼物。”
以往她多次提起她哥,大家都知道她哥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出手阔绰。言下之意是这镯子绝对属于正品,毋庸置疑。
有人羡慕道:“芬蒂亚的限量款就是漂亮,我记得有女明星走红毯时戴过同款。”
其他同事附和:“是啊,特别好看。但太贵了,买不起。”
一个小小手镯,引来不少眼热。
其实环美的薪水不低,员工多是海归,家境不错。二十万块不是拿不出来,但舍得花这么多钱买个镯子的属于凤毛麟角。
同处一室的沈绒看了看镯子,敏锐地察觉异常,但没发言。
这事本来与她无关,但麻烦总会找上门。
中午用完餐回到办公室,镯子的主人忽然叫嚷起来。
原来这名女同事出去用餐时把镯子留在办公桌抽屉里,不慎忘了锁上抽屉,结果回来发现镯子不翼而飞。
以往公司里都比较安全,刷卡出入的都是白领,走廊上装有监控摄像。大家平常不太警惕,抽屉不上锁是常见的事,从没出过什么岔子。没想到这次镯子就丢了。
失物价值不菲,保安立刻查看走廊监控。根据监控录像,在失窃时间段进入过那间办公室里的只有同部门的几名同事,其中包括沈绒。
嫌疑人范围锁定,但这几人都矢口否认自己拿了镯子。
局面有些尴尬,类似于推理小说中的孤岛模式:所有人凑在一处,已知嫌疑人就在其中,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彼此暗生怀疑。
其中,收获最多怀疑目光的人当属沈绒。为何她的嫌疑最大?
一来,她的经济条件最差。此时她全身衣饰鞋包的价格,加起来可能还不如身边同事的一双鞋子。
二来,她是这个部门的新人,到这里才几个月,平时话不多,与其他同事的关系平平。前些日子因为一项工作任务,与丢镯子的失主关系有点僵。
沈绒声明:“我没碰过那个镯子。”
但每个人都坚称自己清白无辜,她的话未能打消其他人的质疑。
整个下午,部门里的气氛都很微妙。沈绒公开建议失主报警。
“镯子贵重,这不是小事,应该让警方来查。”她不疾不徐地说着,澄清的目光扫过几位同事,“我在网上查了相关法律,失窃物价值近二十万,算是数额巨大,估计要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对这些海归白领来说,这话很有威慑力。若是进了牢房,等于大好前程毁于一旦。
果然,失主刚打电话报警,警察还没来,镯子就在一张桌子底下出现,完好无损。
事情看似结束,但余波仍未平息。
之前室内各处地方都被仔细翻找过,一无所获。但刚一报警,镯子就被找到。谁都不是傻子,自然能猜到是行窃者害怕警察来查,把镯子悄悄扔在桌下。
所以沈绒的嫌疑并未洗清。有人怀疑她是贼喊捉贼,故意说得义正辞严。
刚才丢镯子的同事,看沈绒的目光也有点异样。但大家以后还要继续共事,安静的空间里气氛相当微妙。
无端背黑锅,这是沈绒最为厌恶的。她望着那枚失而复得的镯子,若有所思。
傍晚下班后,她打电话给戴镯子的同事。
沈绒开门见山:“你的镯子是高仿。”
对方一愣,又惊又怒:“这是我哥在E国芬蒂亚专卖店购得,岂会有假?”
如此反应,看来的确不知情。
沈绒轻叹:“专卖店的确不出售假货,但镯子不一定真来自专卖店。”
“你的意思是,我哥故意买假货骗我?”对方气愤,“他是我亲哥,一单生意就能赚几十万,你想污蔑他?”
沈绒不意外对方的过激反应,仍然心平气和:“不是污蔑,你可以找人鉴定。”
由于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不睦,对方压根不信,嘲讽道:“沈绒,你以为攀上程经理就能山鸡变凤凰?只是谈个恋爱而已,你哪点比得上程经理的前女友?小心过几天就被甩。”
这并非她个人的想法。程安与沈绒的关系公开以后,沈绒的衣着打扮还是普普通通的老样子,一件贵点的包包首饰都没添置。公司里有人据此猜测程安没打算与她长久,否则以他的收入条件,怎么可能不送女友礼物?
没人知道,其实不是程安不送,而是沈绒不收。
电话里,女同事以嘲讽的口气质问:“你买过这么贵的首饰吗?你有能力鉴定我的镯子?”
说起来,沈绒的确没买过这种价位的首饰。
以前在霍家,每季都有新的珠宝成批送到她面前,供她挑选。
那些珠宝没有标价。钱这种东西从不由霍家大小姐经手,“购买”这个概念对她而言主要存在于影视剧和小说故事里,就像“宇宙飞船”、“太空旅行”的概念之于普通人。
那时,凡是送到她面前的都是最好的,无需再做鉴别。她挑选首饰全凭个人喜好,连钻石越大越贵都不知晓,甚至觉得钻石太大太闪不好看。后来离开霍家,她才接触到普通人的常识。
此时面对质疑,她很沉得住气:“我在珠宝店做过销售,有基础的鉴定能力。若不信我,你可以带上镯子的编号卡,找专业的人鉴定真伪。”
对方听她这么一说,没再冷嘲热讽,却仍明显不信。
沈绒早料到会这样,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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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崔小圆打来电话与沈绒闲聊。崔小圆性格直爽,无话不谈,而沈绒是很好的倾听者。
聊到半途,沈绒想起镯子的事,提出假设性问题:“如果你的贵重之物失窃,周围几人都有嫌疑,你是否会重点怀疑其中经济条件差的人?”
崔小圆想了想,诚实道:“该怎么说呢?嫌贫爱富当然不对,穷人不该受歧视。但现实地说,如果几名嫌疑人的其他情况相仿,那么穷人的嫌疑的确比富人大。
“打个比方,如果某个已婚者遇害,警方追查凶手,通常首先怀疑配偶。当然很多配偶是清白的,但统计数据显示,凶手是配偶的概率最高。首先怀疑配偶是最有效率的办法……
“哎,这挺无奈,其实穷人不应受到这样的对待……”
沈绒沉默,心知闺蜜所言确是现实。很多人知道不该歧视穷人,但实际上穷人难免受到歧视。
小时候她读过一本书,书中有句话:贫困是耻辱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