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雪花号游轮出海的第三天。
当船驶入远海,远离陆地上的基站,就失去了手机通讯信号,但仍可以使用卫星信号。
客房中,穆琳娜正通过卫星电话与穆家老爷子联系。
老人叮嘱她:“你要尽量与楚星鸾结交。”
穆琳娜刚看完楚星鸾的基本资料,仍然不解:“为什么?她只是一个明星。”
资料显示,楚星鸾年少时家境贫寒,十余年前由一档选秀节目出道,很快走红。目前已是声名大噪的一线女星,最近还拿到了国内最权威的最佳女主演奖项,成为新晋影后,风头正盛。
但无论如何,她也只是一个平民出身的明星。而且穆家的产业不涉及娱乐圈,与楚星鸾扯不上关系。
老人道:“不是普通的明星,据说她背景很不一般。”
穆琳娜好奇:“她以前家境贫寒,能有什么背景?是否只是炒作?”
在娱乐圈,靠出身背景炒作的现象不罕见。有些明星,虽然只能非常勉强地与上流社会沾边,却故意营造神秘感,暗中渲染豪门人设。
不过楚星鸾在粉丝心目中向来是“寒门出贵女”的励志形象,并不走营销炒作路线。
老人解释:“与家境出身无关。最近我打听到可靠消息:她背后有金主,是上面的人。”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敬畏。
所谓“上面”,指那些金字塔顶层的豪门,真正的世家大族。平民在网络新闻里了解到的“豪门”,比如穆家,与那些庞然大物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穆琳娜不禁感慨,没想到一个平民明星能有那样的好运。既有如此背景,难怪楚星鸾年纪轻轻就红遍大江南北,同一代的其他女星难以望其项背。
她也生出好奇心:楚星鸾其人,到底有何与众不同之处,才能被上面的金主青睐?
理解了这项任务的重要性,穆琳娜立刻道:“我明白了。爷爷您放心,我会尽可能与她搞好关系。”
老人对孙女向来放心:“你们年龄相仿,都是女孩子。只要投其所好,应该比较容易接近。”
“好的。”穆琳娜应下,“对了爷爷,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穆琳娜道出她偶遇从私人电梯出来的“谭先生”一事,以及她这两天在游轮上打听到的关于他的零星信息。
事实上,这人十分神秘。没人清楚他的来历和名字。他很冷淡,似乎不曾与任何人密切交往。少数可能认识他的宾客都守口如瓶。
老爷子迅速做出判断,语气却审慎:“如果是这样,那他很可能来自上面。”
这与穆琳娜的猜测一致。她立刻道:“我会想办法搭上关系。”
楚星鸾的金主是上面的人,而这位谭先生本身就可能是上面的人。相较之下,无疑后者更该被优先对待。
但老人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你说他姓谭?”
“是的。”
老人倒吸一口气,一改往日态度:“不,娜娜,你可千万别故意往他身边凑!”
“为什么?”她惊讶。
老人没有细说,只沉声道:“如果他真是那个人,那他代表的那位爷就不是我们招惹得起的。若是稍有不慎,得罪了那位爷……”
老人没再往下说,但他的语气已足以让穆琳娜意识到严重性。
关于上面的事情,她不敢多问。老爷子执掌穆家几十年,久经风浪,经验远比她丰富,消息也更灵通。既然他这么说,她自然照做。
“我明白了。一定对那位谭先生敬而远之,绝不打扰,更不得罪。”
“这就对了。娜娜,你向来是懂事的。我们穆家已经有了城北的项目资源,只要守规矩,可保十年无忧。你的未来不必担心,万不可冒险。”
她已是内定的穆家继承人,的确没必要过于冒险。
结束通话之前,她终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您知道游轮的主人到底是谁吗?”
这两天她在游轮上转了不少地方,所见的情况连她这个见过世面的人也不由咋舌称叹。很多事情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保密级别很高,查不到。”老人又加上一句提醒,“恐怕这不是我们该知道的。”
她便不再多说。从小她就清楚这样的生存法则: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这次首航之旅的请柬,是由代理人发布。就连那个代理人的地位,都是穆家可望而不可即的。
普通人往往以为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些“名流”、“豪门”就是社会的最顶层。但实际上,真正的顶层连其存在都不被大众知悉,彻底隐形,也彻底隔绝于平民的世界。
平民所见的世界,不过是整个世界的冰山一角。即使偶尔有人窥见了更多,一旦公开想法,也会被视为臆想或阴谋论。
而穆琳娜所处的阶层,在足以知悉整座冰山存在的人群中,仅仅属于最底层。她渴望跻身一窥更上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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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游轮驶到远海,海水愈发的蓝,宛如真正的蓝宝石。
在空阔的甲板上放眼望去,触目所及只有无边的海洋,寂静,辽阔,没有一丝风浪。
与大海的宁静不同,游轮上的各种热闹活动拉开了序幕。狂欢派对吸引了许多宾客,远远就能听到音乐声和欢呼声。
但沈绒没去凑热闹,她来到僻静的花房,随意逛逛。
这是一座恒温玻璃花房,到处可见来自世界各地的奇花异草。阳光透过玻璃顶笼罩下来,团团簇簇的花叶犹如宝石,美不胜收。
沈绒独自漫步其间。花影扶疏,水声淙淙,在这茫茫大海上宛如一处世外仙源。
若是在别的地方,这样的花房或许能吸引大量游客观赏。但游轮上的客人非富即贵,大多以社交为目的,船上的娱乐方式花样百出,这座花房便乏人问津。
原本沈绒以为这里再无旁人,直到稚嫩的童声隔着绿植墙传来:“妈咪,这是什么植物啊?”
绕过绿植墙,沈绒看到一位年轻少妇,带着六七岁的女儿。
童音脆生生的:“妈咪你看,这是花吗?看起来丑丑的。”
这女孩长得玉雪可爱,被公主裙衬得宛如天使。
少妇温柔道:“妈咪也不清楚。要不我们一起给它拍个照,等会儿上网查。”
闻言,沈绒走近,看向女孩询问的植物。
这花竟是沈绒认得的,没想到在这里看见。
女孩见到沈绒,一点不怕生,仰起头问:“阿姨见过这种花吗?”
沈绒回过神:“我见过……这是雪绒花。”
“雪绒花?”女孩歪着头想了想,眼睛一亮,“是不是那首歌里的雪绒花?”
“是的。”
名为《雪绒花》的歌曲流传甚广,许多人听过唱过,却鲜少有人真正了解这种花。
雪绒花,这个别致的花名容易令人产生优美的联想。但实际上,雪绒花不过是绿草丛中一些小小的绒状白色植物,不漂亮,也不引人注目,就像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
女孩有点失望:“原来雪绒花这么丑。”
说它丑,并不夸张。与周围那些娇艳美丽的花卉相比,这种植物就像孔雀园里的乌鸦,的确会令许多听过那首歌的人大失所望。
“雪绒花的确不好看,但它能在寒冷的高山上生长,生命力很强。”沈绒蹲下身,与女孩平视交流,“而且你看,它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小而白,净而亮’。虽然不美,却像白雪一样,对不对?”
(注释:通行版的中文歌词翻译为“纯而美”,但英文是andbright,没有“美”的意思。这里直译为“净而亮”。)
小女孩对着雪绒花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展颜笑了:“没错,就是这样!谢谢阿姨,阿姨懂得真多。”
这明净的笑颜,令沈绒的心情轻快了不少。
其实不是她懂得多。她了解的植物有限,雪绒花是其中之一,因为这是她名字的来源。据说母亲在她出生前梦到一片雪绒花,便给女儿定了这个名字。
不过雪绒花不是观赏性花卉,很少有人种植。在这里看到,或许是巧合,又或许与霍家有关,沈绒不得而知。
女孩身边的少妇也朝沈绒露出腼腆微笑:“谢谢你。”
少妇很年轻,眉眼温柔,说起话来细声慢语,有种令人舒服的家常气质。
沈绒主动攀谈:“你的女儿真可爱,长得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