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却不肯放过沈绒:“让她一个人来为我服务就行了。你监督她,让她涨涨记性,以后可别得罪了贵宾。”
沈绒只能暗自忍耐,继续提供服务。余利让她一会端茶倒水,一会取放钻戒、调整灯光照射,一会解说产品。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故意刁难,根本无意购物。
果然,最终他搁下放大镜:“这些钻石的质地不够纯净,颜色太差,配不上老婆你。我看啊,这家店就像这个店员一样,实在不行。”
他刚看的钻戒是极白钻,已属珍贵,仅一颗裸钻的价格就上百万,普通人结婚是不会考虑的。颜色更好的D级钻,这个克拉数和净度,没有八/九百万是拿不下的。以余利的收入水平,不吃不喝十年也攒不下这么多钱。
所以余利根本买不起这钻戒。对此,沈绒心知肚明。
“老婆,我们走吧。”余利挽住女友的手臂,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正要离开。
店长终于松口气,可以送走这尊瘟神了。
正在这时,一道男音从旁淡淡响起:“无知者无畏。”
这声音并不陌生,沈绒心下一跳,看向来人。
是谭信。
与以前一样,他依然身着得体的西服,不出挑但毫无纰漏。
作为霍家下属,谭家人的性格向来沉稳,八风不动,鲜少流露情绪。此时谭信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漠视,仿佛余利这样的人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如此态度,立刻激怒了余利。
余利怒目相向:“喂,你说谁无知呢?”
然而谭信对在场的所有人都视若无睹,径直走到沈绒面前,恭敬道:“请问您刚才推荐了哪些钻戒?”
顾客对店员竟是这样的态度,显得有些奇怪。但旁观者来不及考虑这个细节,因为谭信的下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平地惊雷——
“您推荐的,我都买下来。”
语气平常,仿佛那些不是钻戒,而是按斤卖的白菜。
沈绒沉默着尚未回应,余利却先憋不住了,嘲笑道:“哈哈,都买下来?这口气太大了吧。要是她说她把这家店所有钻戒都推荐过,甚至还能去调货,你都能买下来?可别是水仙不开花——装蒜。”
其他店员虽然没做声,却心知不可能。这家店里展示的所有钻戒,价值加起来只怕接近千万。
虽然有富豪买得起,却没必要买这么多。毕竟钻戒通常在结婚时才用,富人买一枚价值千万的钻戒作为收藏纪念可以理解,但这些几千几万的钻戒买一堆又有何用?
面对质疑,谭信毫不理会,他的目光只落在沈绒身上,等待她的回答。
她很清楚,谭信代表霍家。对霍家而言,别说这些钻戒,就算把整个珠宝公司买下来,都太简单。
她不愿与霍家再有牵扯,却碍于店员身份,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言行太出格。于是只能道:“无用的东西不必购买,否则是浪费。”
余利一听这话,以为沈绒是在给谭信台阶下,这更坐实了对方是在虚张声势。于是余利笑道:“你倒是买啊,刚才不是说得挺牛吗,我看你能买多少。”
嘲讽完了,他又转向沈绒,故意拆台:“对了,你不是店员吗,这位顾客让你推荐产品,你却不肯推荐,这不是毫无职业道德吗?你们店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沈绒皱眉,不自觉地咬了咬唇。她可以不要这份工作,却不想连累这家店。
谭信忽然侧首,朝余利扫了一眼。
仅仅被这眼风淡淡一扫,余利顿时汗毛倒竖,只觉无边的压迫力如海水扑面而来,膝盖莫名发软,忍不住后退一步。
这到底是什么人?明明看上去貌不惊人,那一瞥的威压却如身在云端、俯瞰地面蝼蚁……余利向来欺软怕硬,此时忌惮于对方不知深浅的背景,暂时不敢再做声。
店长经验丰富,见识过不少有权有势的顾客,立刻猜到眼前之人可能来历不凡。他忽然想起今天有一名重要的贵宾,会不会就是这位?念头闪过脑海。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也必须抓住机会。
店长立刻做出决定,吩咐沈绒:“小沈啊,快向这位先生推荐一下我们的高级典藏系列。那些是我们公司最高端的限量精品,专为精英人士设计打造……”
店长的要求合理,身为店员的沈绒无法拒绝。于是,她按部就班、尽量简洁地向谭信介绍了一遍那几枚最昂贵的钻戒。
末了,店长又补充:“除了这些成品,这个系列还可以根据您的需求订制特别款式,保证每一枚的设计都独一无二。虽然我们店暂时没有,但只要您支付定金,总公司的资深设计师会尽快赶来与您沟通。当然,价格也更高……”
不待店长说完,谭信取出手机拨通,直接报出这个钻戒系列的名字,然后只说了一句话:“都买下,包括订制款。”
即使自认为见过世面、处变不惊的店长,此时也很无语。
这人明明自己在店里,却叫别人去买,去哪儿买?更重要的是,订制款没有固定价格,如果用最好最贵的钻石、请最有名的设计师,那么价格可以高上天,怎么可能“都买下”?
除了沈绒,所有人都不相信谭信真能买下。
凝滞的寂静中,店长的手机忽然响了。
按照公司规定,店长与店员一样,接待顾客时不能随便接打电话,除了紧急情况。因此,店长的手机此时处于静音状态,唯有顶头上司的号码作了特别设置,不会被静音。
但这位顶头上司的地位太高,鲜少直接与下面的店长联系。之前店长从未在工作时听到这个专属铃声。
此刻铃声响起,店长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愣了足足三秒钟才匆忙接起电话。
当他放下手机时,觉得整个人如在梦中,看向谭信的目光里有敬畏,更有不可思议的惊讶。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能把这个系列的所有钻戒买下来,包括买断所有订制款……
“怎么了?”余利察觉店长神色异常,有种不好的预感。
店长回过神来:“这位先生已经把这个系列都买下来。”
众人皆惊,唯有沈绒有点心烦。对她来说,这只是麻烦。
余利不能相信:“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疯了?”
店长笑了,终于不必对余利忍气吞声。他反唇相讥:“这位先生,买不起的其实是你吧?要不然,你现在付钱,买几枚戒指试试?”
余利的女友家境虽然不错,但他自己哪有这么多闲钱?
他急了:“你什么态度?我要投诉你!”
“随便你投诉,好走不送。”
知道谭信有如此财力,店长就有了底气,不再担心因此被别人投诉。
余利张口结舌:“你,你……”
此时,连他的女友都觉得他丢人现眼,余利不得不灰溜溜地走了。
解决了麻烦,店长赶紧吩咐店员们打包钻戒,此时他依然觉得晕晕乎乎,如在梦中。这事太不可思议了。
“我不带走这些东西,稍后会有人来安排配送。”谭信道。
店长立刻应下。
在除了沈绒之外的所有店员眼中,谭信都是一位金光闪闪的“财神爷”。而售出这一单的导购沈绒,将会得到的业务提成收益足以令所有人艳羡。
被所有人羡慕的沈绒,却对谭信道:“你不需要这么做。”
“少爷让我代他送您一份节日礼物。其他东西您不会收下,但这是您的劳动所得。”
说完,不待沈绒回应,谭信告辞离开。
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但沈绒明白了他的意思:霍家送来的礼物,她肯定不会要。唯有这样的销售业务提成可以算是她自己挣得,才有被接受的可能。
沈绒不明白的是,苏嘉明为什么要送节日礼物?今天可是情人节……
某个念头骤然闪过,但这怎么可能?对那人的厌恶,令她不愿细想。
店长十分激动,按捺不住好奇心。刚才那位贵客与沈绒到底是什么关系?店长正盘算着如何向沈绒打听,却见她默默摘下手套和胸牌。
“小沈,你……”
沈绒冷静道:“抱歉店长,我要辞职。还在试用期,按理说本该提前三日提交辞职报告。临时辞职是我不对,就不要这个月的工资了。这一单销售也不能算是我的,提成我不要,大家分了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留下身后众人满脸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