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圆向来爱说话,心情愉快时更是随时可以打开话匣子。沈绒静静聆听,望向不远处的喷泉。
广场上的喷泉簌簌涌动着,在阳光下折射光芒。大量水柱忽而高升,又忽而低落,宛如人生的命运起伏,反复无常。
喷泉旁,一个流浪艺人弹着吉他,唱着过时的流行歌,正唱到高潮部分:“这城市那么空/这回忆那么凶/这街道车水马龙/我能和谁相拥……”
还没有人知道沈绒分手的消息,连她自己也始料未及。
明天就是崔小圆的婚礼。崔小圆为了筹备这场婚礼,花了许多工夫,对它满怀期待,沈绒不想影响好友的心情。几乎没有犹豫,她决定掩藏自己的坏消息,等以后再说。
“嗯,好的,好的,没问题。”她应道,“还在路上,很快就到。先挂了,待会儿见。”
崔小圆没有察觉异样,毕竟沈绒向来是这样的性格,话不多。
沈绒把手机收进包里,又掏出一张纸币,弯腰把纸币放入流浪艺人面前的吉他盒子。盒子里已经有不少硬币,但如此面值的纸币很少。
流浪艺人见她抱着的新娘礼服,祝福道:“百年好合,新婚快乐!”
她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四周人潮汹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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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
室内窗帘低垂,半明半暗。一些阳光被淡绿色的百叶窗遮挡在外,另一些落在地面上,投下规则的阴影。
明暗交界处,许宣然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部手机。他面无表情,点开手机录下的音频文件,播放出一段通话录音——
“你说什么?”
“这是我不对……但,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你想分手?”
“是的。”
“许宣然,你想分手……为什么?”
“抱歉,我还是觉得,我们不合适。绒绒,你应该与一个更好的人在一起……”
……
寂静的房间里,手机外放的录音显得格外清晰。听着录音,许宣然脸色不佳,眸中暗潮汹涌。
终于,这段他不想再听第二次的通话,以沈绒主动挂断而结束。
他吐出一口气,终于开口,嗓音低哑:“我们已经分手了。”
站在桌子对面的年轻男子俯视着他,不置可否,冷静地纠正:“没有‘你们’,你是你,她是她。也没有所谓的‘分手’。”
许宣然笑了,笑得讽刺:“因为我和她从未在一起,对吧?”
“不错。”对方答得淡然。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已经完全按照你的要求做了,如你所愿。”
年轻男子对许宣然语气里的情绪充耳不闻:“这不是我的意愿,我只是为少爷办事。”
“你的少爷是谁?”
不出意料,这次询问依然没有回答。许宣然自嘲:“是的,我不配知道。”
回应他的唯有沉默,空气如凝固般令人窒息。
在此之前,许宣然的人生轨迹并不复杂:平民出身,白手起家,努力创业,认真经营公司,人生一直沿着不断向上的正轨行进。在事业之外,他还有相爱的女友,即将结婚。生活就是这样充实而笃定,就像普通人可以梦想的最好的人生模板。
但突然之间,世界仿佛被完全颠覆。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井底之蛙,此前从未见过井外世界向他展露一角,从云端隐隐显露出那样的庞然大物,足以碾碎他像碾碎一只蚂蚁。
此时他面前的男子,其身后背景就是这样深不可测。但除此之外,许宣然一无所知。
“我能知道你是谁吗?”他又问,到底是不甘心。
“我姓谭。”男子简洁道,目光落在许宣然的手机上。
手机屏幕亮着,壁纸仍是许宣然与沈绒的合照。照片里,沈绒眉眼弯弯,笑意明朗。
在阴暗的室内环境中,这笑容宛如一束明媚的光,足以照亮人眼。
谭姓男子拿起手机,交给侍立在一旁的下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吩咐:“删掉许先生那里所有关于大小姐的信息,不只是手机。”
下属低声应诺,捧着手机离开。
许宣然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喉咙发干,但他什么也不能说。他知道,关于沈绒的一切,很快都会彻底消失在他的人生里,像风吹过水面,不会留下一丝涟漪的痕迹。
就这样,谭姓男子单方面终结了这场不平等的对话。在他转身离开前,最后提醒:“许先生,你是聪明人。继续完成你应该做的事,就会得到应有的报酬。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其实我别无选择,不是吗?”许宣然垂下头,低声喃喃。
对方或许听到了他的声音,但离开的脚步没有多停留一瞬,因为这并不值得浪费时间。从一开始,沈绒与许宣然的这段关系就注定是如此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