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住他给我抹泪的手,乞求道,“如果您真的当我是亲人,就放我走吧。”
他一把从我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愤怒的挥舞着,问道,“别人都呆的好好的,偏为什么你就那么麻烦?!”说着抬步又要走。
我扯住他的袍摆,说道,“您说过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我只是您身边可多可少的一个摆设,您已经有很多亲人,以后会有更多。他们会给您从整个大清选取美丽、温柔、又有才情的女子,年轻美貌的女人会像云彩一样汇聚到您的眼前,您永远不会感到寂寞。”
我说着顿了顿,低头道,“而我想要的,只是一个,会像八爷守着爱兰珠那样,放下尊严,放下自己,放下固执,静静的,只守着我一个人的男人。若是没有如此的人,我宁可不要。”
他回头,信誓旦旦,“你留下,我说过,你可以像我的妹子一样,凡事只要不出格,都可以由你。你百年以后,我的子孙会祭奠你,会像尊重他们的生母那样感怀你的恩德。”
我摇着头,真诚的看着他的眼睛,希望他能明白我的心愿,更希望他能成全我的心愿,“您不明白,我不愿意忍受那些纷纷扰扰,不愿意动不动就要面对您的砸杯摔盘,不愿意,总有一日,您甚至会觉得我是您的累赘。况且,只恐是,到那日,我即便要与您做亲人,您也不允了。留在您的身边,我豁出去的,很可能就是我自家的性命。请恕我,不愿相陪了。”
他凄厉的问,“是不愿,而不是不能?”
我定定的答,“对,是不愿。心到之处,没有不能!”
他冷笑道,“呵,如此坦诚!”
“虽然伤人,可我不愿意骗您。”
他一下捏住我的手臂,几乎要把我半个人提起来,冰凉凉的盯着我的眼底,怒道,“偏生你怎么就可以有那么多不愿意?!”
我被他提着,心里倒没有半分惧怕,劝诱他,“也许,到了那日,您会觉得,我死了,对您反倒是件好事。省了您不少麻烦。”
“你到底要做什么?”他几乎是扔着放下了提着我的手,问。
我转过头去,道,“这会,我跟您说不明白。但我可以许诺,我所作的,一定不会撼动您的理想,我会一直默默无闻,做一个方寸里的人,在您有生之年,我的诺言将会信守始终。”
“这真是你想要的吗?”他的眼神充满了凄哀,似乎在恳求我说不。
可我不想错过这次赢得他许诺的机会,认真的点了点头,答道,“是。这是我想要的。如果可以,请您答应我。”
他定定盯着我,脸色骤暗,目光中尽是冰冷和哀伤,曾几何时,我已经很少看见他眼睛后的那双眼睛了。
我追问道,“您能答应我吗?”
他顾左右而言他,反问,“我今日即便答应了你,你就不怕,来日,我反悔?”
我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来,道,“您不会。”
“哦?”
“因为我信您,就像您信我一样。”
“为什么?”他问。
我道,“您爱憎分明,爱得果断刚毅,恨时才会刻薄狠绝。我以至诚之心相待,您定不会食言负我。”
他狠狠地瞪着我,最后问道,“你就那么笃定?”
我确定的一点头,答道,“是!”
他却不待我再问,急速甩过身子去,复傲气的昂起他高贵的头,但仍难掩周身的失落,忽而,暗暗的说道,“不孤独并不是不寂寞。”说完,大步进屋,再也不回答我的话。
那一夜,我始终没有睡着。一直到早上天蒙蒙亮,累极了,才方迷迷糊糊眯过去,只记得最后的一点清醒意识里,视野里尽是四阿哥背身躺在软榻上而弓起的背脊。
再睁眼时,他已不在榻上,我慌得一下坐起来,在屋里寻找他的身影。待到眼睛在书案后锁定到那抹熟悉的耦合色,确定他就似平日一样,安静着在案上习着字,心里才觉得稍稍安定了一些。
我掀了薄被,起身下床,凝雪忙过来伺候我梳洗。
他见我起身,浅笑着从书案边过来,问道,“起来啦?”边捡起妆台上的流苏和坠角,返身要我替他绑在辫子上。
我从梳妆镜中瞥了眼软榻,被覆早已收拾妥当。
一切都如同往常一般,就好似昨天不快的谈话,从来也没有发生过。可是我却明白,我还是不得不再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