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凝雪送罢惠心转回来伺候我换衣睡觉。春妮端着铜盆打来热水,半跪在我身前,让我敷脸。
凝雪边收拾梳妆台上零落的首饰,边问道,“福晋好是大方,那么匣子金锞子,就那么随手给送出去了。那可是给王爷的寿礼。回头您可要如何交代?拿什么送王爷呀?”
我答道,“他也不缺钱,回头拿给我的那匣子文房四宝送他就得了。原给他的那匣,我留下自己使。一会儿你得空,把匣子换了。紫檀匣子给他。”
凝雪口里应着,人却不往下面去,转身给我铺床安被,又拿过汤婆子裹了棉罩子塞到被窝里。
我问,“怎么不去?”
她转头嗔怪的瘪瘪嘴,道,“去了去了。您哪,只想着外人的事。自己夜夜睡不暖。也不央告王爷,给楼里添个火炕。”
丫头果然是不懂,这花园子里的纯木质小楼,怎么起炕啊?要拿我做烧烤吗?我鄙视的看看她,嘲笑道,“这楼里,原就是不得起炕的。你想陪你主子我做烤全羊吗?!多拢几个炭盆,你们小心看着也就是了。”
她俩噗的都笑起来,凝雪塞好了汤婆子,抖抖衣裳,往楼下去。
“哎,”我叫住她,吩咐,“楼下的小丫头子们,都叫她们散了睡去吧。我也睡了。”
春妮笑答,“知道您是善人,刚才下去送十三福晋,便让她们都散了。”
我点点头。脱了外袍,交与春妮挂好,上床扯过被子躺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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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北风紧。
起先还是睡不暖,下半夜却好了。被窝里面暖融融的,直叫人不想睁眼。想是凝雪又叫人烧了热水加了个汤婆子搁在我枕边,我侧身睡着,左手正好按于暖袋之上。好舒服。
窗外蒙蒙亮时,听得楼下有人打水持盆的上来。心下觉得奇怪,我平日并不早起,日日都是睡到自然醒的,凝雪春妮并不会自作主张准备漱洗。眼睛却只是懒着不睁开,反而条件反射的往暖处又挪了挪身体。
腿和小腹也碰到了热呼呼的东西,咦,这个暖袋好大啊。凝雪到底是使了什么法门。好奇中睁了眼。
迷迷瞪瞪的,突然发现右手边外侧床沿子上躺着一个人,脑子在惊吓中刹那清醒。定睛一看,认出是四阿哥。原来,我适才侧身睡着,左手竟是抚在他的左肩之上,又哪里是什么暖袋。
惊惧之下,整个人往床里面一缩。身后一阵冰冷。可他依然在沉睡之中,呼吸匀称的呼哧呼哧一下又一下的喘着。我忍不住仔细去打量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五官,轻蹙的眉头,薄薄的嘴唇。鼻子里嗅到他身上残留的酒气,还有似有似无的墨香味。他整个人直挺挺仰卧在床沿上,再出去半分,就到床下去了。我一直是一人睡的,当然就没有给外边的人预留地方的意识,谁一人躺床不是躺中间的呢。他竟没有推我向里,就睡在那么点点地方,身上的被子勉强可以盖住身体,裹的却不严实。
门外的下人不听叫,都不敢进来,敛声静气的侯着。他在外侧睡着,他不起,我也出不去,想要起身,就得从他身上跨过去。因此我立马放弃了下床的念头。
复又侧躺下,撑着手肘,半支着身体,静静睡在里侧。看他身上被子少,有些怕他冻着,便扯了扯里面多余的被子,帮他裹紧。一裹之下,反而惊醒了他。
屋里就两个人,还都在床上,沉默,沉默,抵不住的尴尬。他斜睨了我一眼,哗一下翻身坐起,我才看清,他身上只穿着件大地色绉纱中衣。他侧身去摆踏脚上的鞋子,我也想快点结束这终极的暧昧,弓着身体,打横探过他的身体,去帮他找鞋。情急之下,微一使力,囫囵的,竟把他从床上推了下去。
“窟窿嗵……”闷沉沉的一声,缓过来再看,他已经一屁股坐在了脚踏上。
我咬着下唇,脸涨红到耳根。心里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不知道这个年代,侧福晋把王爷从床上扔下去,算是什么罪过。他该不会追加我罚抄“不许推床”吧。
外间传来张起麟闷闷的声音,“主子们起了没?”
我抱着毁尸灭迹的心态,一个激灵从床上起身,跳下床来,拽着四阿哥的胳膊扯起他,给他套了鞋,霹雳扒拉一阵拍干净他身上的中衣。干脆利落的向外道,“起了,进来吧!”
四阿哥一霎时被我的动作怔到,偏偏强忍住笑看着外间端着洗漱用具进来的奴才们。我在人堆里找着春妮和凝雪,终于见到最后进来的她俩。
凝雪小步上前来,欲要拿牙布沾了清盐,递给四阿哥漱口。四阿哥却着意端详了她一番。我冷哼了一声,心里骂道,“老色鬼!”我的两个丫头长得的确甚为出挑,哪个屋的婢女都比不上,就是钱氏和耿氏恐也要被凝雪比了下去。
我正要赏他一个鄙视的笑眼,眼前一晃,腰身一紧,已被他高高抱起,脑袋一时空空如也,却听到他的笑声,说道,“光脚丫子站在地上。多冷!”说着,看向一边的凝雪,道,“你给福晋擦擦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