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园子,自有雍正陪着康熙说话,我只需要静静低头跟随在后就可以了。走了一小圈,大约的景致都看的差不多。雍正引着康熙坐回前殿后的方亭里,这里正是我跟弘历弘昼日常练字的地方。
因我们每日晌午后都在此处练字,凝雪吩咐了前殿的奴才们,在此处另置一套风炉、碗具,煮上奶茶,备着我们下午练字时吃。今日特别,但不知道是哪个蠢奴才当差,居然仍在这里备了风炉、奶茶。
康熙临着亭中的木栏坐下,奴才奉上茶来,我过去接了,半跪着将托盘举至齐眉。
雍正躬身道,“恭请皇阿玛用茶。”
康熙却并不提手执杯。看看长桌上的风炉、小壶,问,“那上面煮着的是什么?不是给朕吃的吗?”
雍正不认得那个风炉,不知要如何做答。
一时无语,三人僵在那里。我只得回禀,“回皇阿玛的话,儿媳平日晌午后,与阿哥们在此练字,壶里煮着的是儿媳自制的奶茶,原是备在这里,与阿哥们练字时饮的。今日不知是哪个糊涂奴才,仍将此物搁在这里了。”
“奶茶?壶里有吗?倒于朕喝。”康熙道。
“是。”我退了一步,方站起来,走过去提起小壶,小壶里面满满的,于是取过一边竹盘上丝绢下盖着的小碗,加上蜂蜜,浅浅沏了一碗。双手捧着,复半跪着敬给康熙。
康熙的近侍魏珠欲以银勺试毒,被康熙挡开,“不用不用。”
他接过我手里的小碗。放在鼻边嗅了嗅。双手捧着,呼呼的吹了几下,才小小喝了一口。咽下后,闭目久久不语。
我心里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雍正的表情也是忐忑不已。我们两个都不敢出言询问。
只见康熙又喝了一小口,咽下后,方才慢慢说,“这个味道,朕小的时候,在皇祖母那里,倒是经常喝到。只是觉着你这个有些不同。宫里到了年节,也做这个,不过味道就……”
原来是勾起了这位老人家童年的回忆啊。我心想。
刚想站起来,却发现他端着茶碗的右手在剧烈的抖动,奶茶有些个要溅出来了。我忙复又跪下来,抽出丝绢,摊在手掌上,接于其下。
这才想起,他已经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记得史书记载,康熙晚年几次中风,右手颤抖,以致不能书写,只能用左手批注奏折。看来是真的了。唉,皇帝真是可怜。没得退休的。
“四阿哥,你这个媳妇,还不错吧?”康熙得意的问道。
“儿臣对皇阿玛四十八年指配感激至今。”雍正答道。
假不假呀?感激至今。你丫的,打掉大牙合着血往肚子里咽啊!
“起来吧。”康熙对我抬抬手。
我起身站到一边,才终于得以看清这位坐在亭栏边的老人,他满面苍凉,双眼凹陷,身形消瘦。我虽是有些怜悯他的苍老,但心里却想道:坑爹啊!老人家啊,你要乱点鸳鸯谱,也不做做充分的外部调查啊?你倒是搞清楚哪个儿子跟人家谈恋爱,再指啊!
想完,却觉着自己实是痴傻可笑。估计这位九五之尊,根本就不会在意,年映荷究竟是与他哪个儿子有情。他或是依着某个儿子的奏请随意一允,或是由着自己的一时兴起,再或者,就是出于某种政治争斗的需要了。
其实,站在余星辰的立场,也许,还要感谢这位老人家的那一指,好歹,他把我指给了胜利的一方,应该会少受很多罪吧。而且,我也不用整天担心着自己到底要嫁给谁这个大课题了。
游了园,就该饮宴了。
这种皇家饮宴也叫饮宴哦?老子吃着,儿子陪着,媳妇站着上菜。
我恭恭敬敬站在席边,待外间有菜肴递入,便至门口接了托盘,举至齐眉,半跪敬上。又一道菜肴递入,定睛一看,递菜的却是凝雪。不紧不慢过去接了托盘,只听得凝雪轻声道,“福晋快去看看吧!了不得了,三阿哥和天申阿哥,为了一只羊半膝,打起来了。”
“啊?”尽管尽力压制,我还是惊呼了一小声。声音很小,但是我肯定,康熙和雍正却都听见了。
雍正抬头不满的看了我一眼,隐忍不发。
康熙却是直接发问,“什么事?”
“回皇阿玛的话,是后头几个阿哥有些许小事。下人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故来问儿媳的意思。”我半跪着回话。
“那你且去吧。朕这里可以不用伺候。”康熙示意魏珠接过我手中的托盘。
雍正也侧侧头道,“你去看看吧。”
“是。”我忙忙的告退出来。随着凝雪飞也似的往后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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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打起来的?”我问凝雪。
“今日拢共就三只羊半膝,元寿阿哥、天申阿哥先各吃了一只。天申阿哥不过瘾,欲要再吃,三阿哥没吃过,哪里肯放?!”凝雪一边喘气一会回道。
“那怎么就打起来了。谁先动的手?”我又问。
“天申阿哥先动的手。三阿哥不肯让于他吃,他便拿汤去泼三阿哥,三阿哥还手。两人便打到一块去了。”凝雪急的都欲要哭。
“格格呢?也不管?由着他们打?”我想起了弘历的母亲。
阿哥们吃饭的地方终于到了,凝雪替我挑起帘子,“福晋尽糊涂了,那两个阿哥都不是她生养的,况三阿哥的生母又是侧福晋,格格哪里拉的住?!今日皇上在,又不好去请王爷。”
进到屋里,脚下一阵嗪铃哐啷,低头一看,碎盘子碎碗摔了一地。那头两个阿哥还扭打在一起,弘昼拿头顶着弘时的肚子,弘时扯着弘昼的辫子。两厢谁也不肯放手。钱氏在那里一手拽着一个,丫头也在一边帮忙,却哪里拽的开。又见弘历,一个眼圈乌青,坐在地上放声大哭,鼻涕眼泪稀里哗啦的。
“都给我住手!”我喝道,“三阿哥,你先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