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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五二章(1 / 2)


被埋在记忆深处的情绪一瞬间奔涌而?来,脑海里脆弱的神识好像变成了密密麻麻的蛛网,将她浑身罩住。

剧烈的疼痛从心脏蔓延。

她脸上冷汗直流,瞬间疼得昏了过去。

神明难有梦,她许久不曾做过梦了,这次竟然梦到了日思夜想的孃孃。

梦境瑰丽,色彩斑斓,孃孃坐在扶桑树下,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头顶,笑语盈盈,“意意。”

她忽然牵起了她的手,从昆仑的阶梯一步一步下来。

她环顾四周,看到面目模糊的子民,心里竟然冒出一丝惶恐,她被孃孃牵着,不知道要去哪里,可突然间,身前身后都洒满了金色的光,满眼看着亮堂堂,她又定了心思。

好温暖,也许是被孃孃牵着。

她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

四周的扶桑树重影婆娑,将明亮的光筛下,她雪白的冕服上好像落下了一轮又一轮的太阳。

她们踏过一阶又一阶。

面目模糊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注视的目光从澄澈干净逐渐到愤怒茫然,最后不屑一顾。

她有些害怕。

走到半途,孃孃忽然停了下来,松开了她的手,独自走出去好远。

她错愕了一瞬,却看到孃孃回过头来,满眼慈爱,“意意,很抱歉,孃孃要走了,接下来的路都得你?自己走了。”

走?

“孃孃,你?要去哪里?”她眼睫滚落一串泪珠,看起来美丽又脆弱。

她来到她身边,伸出手拂拭着她的眼泪,“记得孃孃告诉你?吗,就算是神明也不能永生不灭,孃孃是去迎接自己的陨落了,其实也不算是陨落,我的身体会化作山川河流守护着我的子民们,或许我体内还会有新的神诞生,但是,孃孃再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了,你?以后便不能看到我,但是没关系,孃孃永远住在你的心里。”

“孃孃……”

她很想挽留孃孃,可她的手臂变得沙一样握不住,逐渐消失在她眼前。

她跌跌撞撞,茫然四顾,只觉得身前身后亮堂堂的光一瞬间消失不见,那些面目模糊的人也不再注视着她。

她看到,俊美的少年牵着腼腆的少女,健壮的大人拉着稚嫩的小孩,孱弱的老爷爷挽着鬓发如霜的老奶奶,各自背着她离去,欢声笑语,结伴同行。

只有她还在原地,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

她孑然一身,瞬间堕入无边的黑暗。

她害怕得想要逃,可那黑暗看不到边际,在这浩荡无边的孤寂中,神也只是沧海一粟。

脚下忽然被谁重重扯了一下,她低头看到漆黑如同泥浆的阴影里忽然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来,紧紧扣住了她的脚踝。

她跌倒在地,阴影处浮出一张颠倒众生的少年脸。

他的眉眼皆如她意,脸上还挂着温软的笑,“意意。”只是脖颈下面都是黏糊糊的泥浆,美丽中透着一种怪诞与邪恶。

他用引诱的口吻唤她,眼波痴缠,“和我永远在一起吧,只有我,不会抛下你?。”

她不想堕入幽冷的黑暗里,一直抗拒,“我不要。”可雪白的裙摆还是染上了泥浆,变得污秽不堪。

他脸上表情哀伤,“你?觉得我脏吗?”

她点头,毫不留情,“你?是个脏东西。”

他漂亮的眼里顿时浮现出刻骨的恨意,“你?真是一如既往的伤人,可是这个脏东西是你亲手创造的,你?可以毁了他,但你?不能将他抛下。”

他大约魔怔了,又哭又笑,眼里的泪珠不断滚落下来,漆黑一片,将雪白的脸染出一条一条的污秽。

帝女心里忽然刺痛了一瞬,她想起了最初的,刚刚接上尾巴的少年。

他本来那般干净无暇,却偏偏变成了一个容纳戾气的容器,身不由己。

阿珩……

他紧紧将她往泥浆里拖拽,想把她彻底变脏,她不甘示弱,忽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拼命想要把他拉上来。

她的吻落在他唇上,怜惜又愧疚,“对不起。”

他却冷漠地避开她的唇,琥珀色的眼珠一片荒芜,“意意,我不想听这种话,来吧,和我一起掉下来,你?不是孤单吗,我会如你?所愿,永远陪着你?。”

她苦苦挣扎,想把他拉上来,可泥沼那般沉重,她纤细的手臂疼得好像快要断了,泪珠不断滚落。

脸颊忽然变得痒痒的,她微微睁开?了眼睛,刺眼的光让她瞳孔下意识一缩,却看到少年近在咫尺的唇,在一点一点将她眼泪啄去,无比细致,万分讨好。

他抚摸着她的背脊,好像很无奈,“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娇气?眼泪这么多,是不是疼了,下次轻轻的,好吗?”

她受不了他这样,一边像一只被她驯养的温顺大狗,一边又对她做出不可饶恕的恶事来。

郦珩并不知道她的感受。

他喜欢她哭泣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某种恶劣情趣,可她哭得实在伤心,他只觉得难过。

他竟然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她定定看着他,明白眼前的少年是真的,并不是虚假的梦境,她的心口裂开?似的疼。

她因为畏惧孤独而创造出他,内心深处其实是喜欢他的。

“阿珩。”她的声音沙哑。

他亲昵地吻着她的唇角,“我在。”

她忽然紧紧抱住了他,眼泪坠落到他脖颈,学着之前断断续续的声音,“我,梦到,孃孃了,她让我,好好守护,子民,我想,再跳,一次,禹步。”

两个人贴得那么近,心声都好像粘在了一起,韵律交织,却心思各异。

他们真是最亲密又最生疏的爱人。

他抚摸着她的背脊,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什么,迟迟没说话。

于是,她又道:“我愿意,永远,陪着你?,喜欢,你?。”

他忽然笑了,明媚非常,琥珀色的眼里闪烁着不可言说的欢喜。

却又小心翼翼,轻轻拢住了她的手,仿佛要握住一只好不容易捉来的金丝雀。

轻了怕溜走,重了怕捏碎。

“好。”

这一夜,他仅仅抱着她,难得没有再翻来覆去地折腾,只是像一只真正的黏人的小狗一样,头抵在她肩窝,同她絮絮低语,撒娇一般道:“意意,我想再听你说一句喜欢,好不好?”

她仰着脸看他,他这般欢喜,甚至没有怀疑她会是虚情假意——也许是因为渴求了太久,哪怕是假的,他都愿意自欺欺人地当作真的。

她竟然有些心疼他这个样子,抱着他的腰,唇瓣轻轻贴在他唇上,如他所愿,“喜欢,你?。”

然而只是一瞬。

她心口又疼得厉害,她其实是恨他把自己困在这里,成为他一个人的玩物,她一向是骄傲的,可他却把她变成一个只会依赖他的废物。

刚开?的灵窍让她对汹涌而?来的感情无法分辨。

只觉得痛苦。

明明应该是喜欢他的,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她索性不去想,只放任恨在心里流窜,他甜美地睡了过去,她忽然睁开?了眼,乌如墨的眼睛,定定凝视他半晌。

她在想,他爱极了自己,如果?让他亲眼看到自己从他怀里失去,他应该会很痛苦吧。

不是应该,是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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