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屏风,乐彤接过楠姐拿过来的衣服,换去身上湿答答的旗袍。
室内幽暗昏沉,一抹光游丝乱絮般黏在少女鼻尖,似明似暗。
寻意意抱着大胆走了进来,看到从屏风走出来的乐彤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冷得瑟瑟发抖。
眼角余光又瞥到,门外的郦珩顿了脚步,等在外面?。
寻意意没理他。
可是看到乐彤,她难得觉得愧疚,因为自己不上心,明明答应了帮乐彤解决事情,却依旧让她陷入险境。
她放下大胆,朝着乐彤走去,轻声道:“抱歉,乐彤姐。”
乐彤善解人意地笑了起来,“没关系。”
寻意意眼睛落到她脖颈处,“乐彤姐,你为什么会溺水?我给你的符咒哪去了?”
乐彤脸瞬间白?了,心有余悸,“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拍戏的时候,符咒就忽然不见了,而且,我觉得我溺水这事特别蹊跷,那时候,我感觉自己是被藤蔓一样的东西拖进水里的。”
藤蔓?
寻意意弯月眉轻蹙。
乐彤忽然变得很?激动,一把攥住了寻意意的胳膊,“意意,我忽然感觉我这次拍戏的剧本很?不对劲,我在这个老宅里面?看到过剧本里的人物?,而且她身上发生的诡异的事件,好像在我身上也应验了。”
“比如??”
“除了遇到了自己扮演的三姨太阮月薇和沈老太爷偷情的桥段外,我还遭遇了戏里面?女主阿忆的经历,我溺水之前,就曾见过阿忆溺水的场景,她也是被奇怪的藤蔓拖下水的。”
寻意意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声音冰冷,“阿忆?”
乐彤看见她的表情,“没错,就是之前我想推荐你演的角色。”
寻意意捏了捏指尖,“剧本能?让我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说完,她就叫楠姐拿了份剧本过来,递给了寻意意。
寻意意托着那本薄薄的剧本,又问:“你见到的藤蔓是什么样子的?”
乐彤回忆着,“与其说是藤蔓,倒是更像树的根系,它?整条黑漆漆的,好像一条黑色的小蛇,而且,给人特别阴冷的感觉,就像,有生命一样。”
寻意意立刻反应过来,那是地茎——不死树的地茎。
可为什么,这里竟然也有?
她垂下了纤眉,“乐彤姐,你符咒又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刚刚拍摄的时候,突然就不见了,而且,我恍惚中,好像又看到了沈老太爷。意意,我身上是不是还有精魅存在,否则,那个沈老太爷的为什么一直阴魂不散。”
寻意意望着她的脸,摇了摇头,“你身上没有精魅了。你再次看到的沈老太爷,很?可能?是那藤蔓妖物?制造出来的幻象,由?于你身上没了符咒,才会受到影响,乐彤姐,你仔细想想,符咒不见的那段时间,谁在你身边,我猜测就是那个人想害你。”
乐彤纤细的身影一晃,眼中浮现一丝茫然,“你是说,夏导?拍摄的时候,只?有他和我接触过。”
夏晰。
古龙水里的气息一瞬间在记忆里放大了,被掩盖的气味忽然变得格外清晰,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串联到了一起。
寻意意终于想起来,夏晰身上让她厌恶的气味是什么了。
那是,腐烂的木头的气味。
和寻芊芊还有苏妩身上的一模一样。
寻意意心绪复杂,她拿出符咒,递给了乐彤,认真叮嘱,“乐彤姐,这次你尽量不要让任何人碰你,我去见一下夏晰,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乐彤连连点头,“好,夏晰他现在应该在对面?倒数第二?个房间的休息室里。”
寻意意抱起了大胆,正要迈过门槛,乐彤却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意意。”
寻意意回头,“怎么了?”
乐彤看着她怀里的大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你怀里的猫,我曾经在幻境中见过,他好像是三姨太阮月薇的猫。”
阮月薇?
大胆瞪圆了猫眼,这个名字,好熟悉啊,熟悉到好像是刻在骨血里的名字一般,结了痂,一撕开就疼。
寻意意点头,“我知道了。”
大胆的心莫名一阵生疼,仰头看着寻意意,轻声喃喃,“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得阮月薇这个名字,就觉得好难过啊。”
寻意意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也许是你上辈子的事了,别想太多。”
大胆垂在她怀里,闷闷不乐,却还是乖乖应了一句,“嗯。”
寻意意走出房间,却看到郦珩又要跟过来。
寻意意心里十分烦躁,回头看他,眉眼中泛着冷意,眼睛黑不见底,“郦珩,不要再跟过来。”
“意意……”郦珩轻轻唤她,可片刻,他攥紧了手,又若无其事一般露出笑来,“我并不是跟着姐姐,我也接了任务,该去完成。”
“随便你。”寻意意继续走着,少年与她并肩。
怀里的大胆微微探头,轻声问道:“姐姐,你和郦珩哥哥闹矛盾了吗?”
回廊下,少女脸上一层浓浓的阴翳,她定定看了郦珩一会,转身离开,“没什么。”
现在不是计较那些儿女情长的时候。
她得先?去解决眼前的事。
少女抱着猫,在回廊行走,正要转弯,忽然听?到竹影晃动,头顶的枝叶沙拉拉响。
寻意意停住了脚步。
然后?,雪白?的墙壁上,慢慢出现无数扭曲的形状,像触手,像蛇群,在明晃晃的太阳下,犹如?实质般鲜活蠕动,显得森冷又可怖。
大胆惊呼,“姐姐,这是什么?”
郦珩望着墙壁上那些扭曲的形状,一言不发,唇角却讽刺地勾着。
这些肮脏的、诡异的影子,正如?同他心底散发着恶臭的泥浆,是随时都能?将人吞噬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