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微没出声,把姑姑姑父送走,又拜别了秦中延和吴曼云。
酒店外的喷泉不断翻涌,水柱厚重,声音不甚强烈。
她的脸色如晚秋的阴天,闷闷的。
秦怀鹤抓起臂弯的西服,把她揽进怀里,“这么久不见,你姑姑都知道让你留下来陪我,你倒好,知道我要应酬,也不惦记着点儿。”
言微低声道:“第一次和家里人见面,各自回家才好。”
他胸腔微微起伏,“怎么,约会也不行?”
她不出声。
“你家是封建家庭?”
“就算是吧。”
秦怀鹤低低地笑,压着眼睫瞧她,“封建家庭出来的,还敢大半夜跑去勾搭我,言微,你绝对是解放妇女的先进。”
言微抬起眼皮瞪他,余光正好看到他公司的车,司机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坐在驾驶室里的是丁澄。
她用手肘推他胸膛,从他怀里出来,“车来了。”
车子到了跟前,两人先后进了后座。
“丁澄,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言小姐,要先送你回去吗?”
“嗯,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辛苦你了。”
“不辛苦,秦总,那我们先回渐青湖?”
言微头往宽敞的椅背上一仰,问的是言小姐,最后征询的却是秦怀鹤的意思。
秦怀鹤:“不回了,在上面酒店开间房给她休息。”
“好的。”
言微稍稍起身,“不开了,我正好逛逛,买点儿东西。”
秦怀鹤手伸过来了,在她腿上慢慢慢摩挲,“给我买的?”
言微:“不是。”
“不给我买你要给谁买?”
“……你要买什么?”
他似笑非笑的,“我缺什么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短暂的静默后,言微把腿往一边挪,兴致寥寥补了一句,“我又不是你的保姆。”
秦怀鹤的手耷拉在真皮座椅,过了一会儿,他才把手收到自己大腿上,拍了拍,低不可闻一声笑,“你不是保姆,保姆哪有你好用。”
丁澄往左上方的后视镜瞟了一眼,又瞟一眼,干巴巴笑,“秦总,有言小姐在,您就什么都不会缺,我也跟着享福,您还记得吗,以前我们去美国带的那压缩毛巾,言小姐给您买的,这段时间没有了,我脸都糙了不少。”
丁澄大学毕业实习就到了亨川,做秦怀鹤的助理也好几年了,言微和秦怀鹤的事儿,他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机灵,嘴巴还好用,算是秦怀鹤的贴身心腹。
言微只好搭腔,“好用我下次再给你拿。”
“好用好用,那我先谢谢了。”
秦怀鹤提嘴一哂,扭头看她,“不好用,你看看你,脸上都擦不干净。”
言微下意识捂住对着他的那半边脸,下一瞬又回过神来,又怏怏放下。
他又来逗她玩儿了。
修长食指戳过来,在她眼尾处点了点,“这儿有一个脏东西,那么久了,也没见你洗掉。”
言微眼睫微颤,拿手抓那根指头,轻轻给他甩了回去,声儿轻了,“这是痣,洗不掉。”
“是痣啊?”
她有些羞恼,“对,不好的痣。”
秦怀鹤看她,追问:“怎么不好了?”
言微唇线轻抿,“就是,感情不顺遂的那种不好。”
秦怀鹤停滞片刻,鼻端冲出一个哂笑,话音微凉,“你跟我说说,你的感情如何不顺遂了?”
丁澄又瞥了一眼后视镜,深吸一口气,他对言小姐有信心,她聪明乖巧,偶尔任性一下,也该知道见好就收。
天不遂人愿,只听见言微轻声说:“明天我就去点了它。”
这答非所问,更是让车厢的气温降了几度,丁澄捏着方向盘,只觉得后背一阵凉凉。
霓虹闪烁,光影在车窗上跳跃,男人绷紧的下颚线一明一暗。
他唇线抿直,眼里如带寒光,“你点一个试试?”
死一般的静默。
这个气氛,菩萨都救不回来,丁澄放弃了,上下眼皮狠狠一压,闷着嘴开他的车。
一直到下车,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言微提着自己的挎包下了车,低眉敛目说了一句“我走了”,便往热闹的灯火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