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百终当时只是递给他一条烤鱼,还问他渴不渴。”陆小凤说道。
司空摘星不说话。
“霍香刚刚被杀了全家,自己也才刚刚报了仇,就在他心灰意冷要去死的时候,一个人竟关心他饿不饿,渴不渴,你明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明白。”
司空摘星重重地倒回床上去。
“所以霍香就去了北镇抚司。”陆小凤道,“只因他是喜欢游历,才被起了游方神医这样一个称号。”
“也只因他喜欢游历,常年不在家里,没有人能联系上他,所以才让济南叶家有机会下手。”陆小凤道。
“所以他在去了北镇抚司以后,竟好像变了一个人,再也不肯出去走一走了,他就决心死在那里,钉在那里,沈百终要找人的时候,他要让自己绝对能被第一个找到!”陆小凤终于把话说完。
司空摘星不知该说些什么,江湖上的事他早已见了很多,也听了很多,这样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只可惜我是个小偷!”司空摘星突然用被子蒙住了头。
陆小凤却笑,“你们虽成不了明面上的朋友,却可以有很好的关系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走了,喝了一天的酒,就算是陆小凤,也有点困了。
听见关门的声音,司空摘星才把被子放下来,陆小凤这么一通话砸下来,他是彻底睡不着了。
到了后半夜,月亮已经高高挂在树梢上时,睁着眼睛看了两个时辰月亮的司空摘星才突然明白过来。
陆小鸡跑来我这里吧啦吧啦说一堆话,难道就是为了叫我不要误会沈百终?
司空摘星又叹了一口气,又用被子蒙住头,他不得不承认,这两人有这样好的关系,实在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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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清晨没有雾。
独孤一鹤走出房门时,一眼就瞧见了沈百终。
只是沈百终没有看他。
他在看陆小凤。
陆小凤当然没有在看独孤一鹤,他也没有看沈百终,他在看桌上的馅料。
他的表情是那么严肃,好像看到了不得了的大事,好像发现了谁也没见过的武功秘籍。
“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沈百终几乎是立马回答。
“你会不会……”
“我不会。”
陆小凤叹口气,“那我们要如何把这个包子包起来?”
“我不知道。”
“厨娘今早突然来找我,她家里有事情要忙,只给我留下一袋擀好的包子皮便走了。”陆小凤头都大了,“她竟觉得我这样的人会做包子。”
“你这样的人恐怕只会喝酒!”独孤一鹤慢慢从小路走过来,他背负着双手,那一把黄铜剑锷的剑被他拿在手里,想必他本是要准备早起练剑的。
像他这样的江湖前辈,作息一向很规律,对自己的要求也一向很严格。
独孤一鹤走过来,看了看陆小凤,又看了看沈百终,忍不住问道,“你们不用练功?”
两个人一起摇头。
“那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在想怎么才能让这个包子皮自己裹住包子馅,然后再自己跳进蒸笼里蒸好自己。”话刚说完,陆小凤就忍不住笑了,“可这实在难得很,所以我们才来研究研究。”
独孤一鹤看沈百终。
沈百终认真地提起装包子皮的油纸包,“我们不会做饭。”
独孤一鹤懂了。
陆小凤一向四海为家,他是个浪子,吃饭自然只在酒楼吃,若是在荒郊野外,就随便烤点什么敷衍了事。
沈百终吃饭不是在北镇抚司,就是在紫禁城,若是离开京城,就和陆小凤一样。
这样的两个人,你难道还能指望他们会做饭不成?
独孤一鹤叹口气,把剑背在背后,提起两个袋子进了厨房。
这位武林前辈,峨眉剑派的掌门人,挽起袖子熟练地升了火,去院子的水井里打了水,接着又开始包包子,最后把它们放进了蒸笼里去。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竟是常年做饭的。
等他准备好了东西,放下袖子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沈百终正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而陆小凤已在外面张罗着摆盘子。
清晨的空气干净而清新,独孤一鹤恍然间竟觉得自己像是多了两个孩子似的,自己竟好像成了寻常人家的祖父,忙忙碌碌地早起做饭,那些江湖仇杀与腥风血雨,都随着春风远去了。
等他再一回头,陆小凤已偷偷进了厨房,从蒸笼里拾出一个烫手的包子来,掰了一半递给沈百终,自己拿了另一半已开始吃了。
见到独孤一鹤看过来,陆小凤还冲他笑笑。
于是独孤一鹤也笑了。
遇到这两个人,怕是神仙也没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