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穿着朝服,耷拉着肩膀坐在下首,脸色苍白,眼下乌黑,看着就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听到自己母后这么说,也只呐呐的应了一声,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
皇后见状,心中升起一股郁气,随手捞过一个茶盏往地上一摔,眼睛沉沉的看着仿佛被惊了一下的长子,掷地有声的道:“太子,你懂不懂你现在的处境?你的母后,兄弟,妻妾,还有儿女,你都不管不顾了是吗?!”
太子面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满脸颓唐。
他自出生起就是备受宠爱的皇长子,刚能站稳,就被自己父亲抱在怀里手握着手学写字。
在一众兄弟间,他是最温和和包容的一个人,但这也何尝不是因为他受尽了父母的宠爱,地位稳固呢?!
可惜,他一朝被心生嫉妒的妾室下毒,再没了生育能力,并且这个消息被大肆传播出去。哪怕后来宫中下了封口令,京都的世家和官员们,甚至一些消息灵通的百姓,都知道了他不能生育的事实。
渐渐的,他受不了朝臣们和兄弟们的眼神,觉得他们仿佛在嘲笑他,嘲笑他是个如同太监一般的废人。
曾经的天之骄子,生活一直都顺风顺水,一旦受到了致命的打击,真的就再难爬起来。
皇后并不理解她这个儿子的心理,见他这副油盐不进、混不吝的样子,忍不住大声道:“你连话都不会说了吗?!你是太子,被册封了二十余年,若是你一直这样一蹶不振,你以为你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能保住命就算兄弟们仁慈了。”
“你从小读史书,学习帝王之术,难道还不明白一个废太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罢了,本宫懒得看你这副样子,你赶紧回东宫准备一下,早日前去赈灾!”
皇后以为自己这番话多少能让这个儿子醒悟一点自己现下的处境。
却没想到,在太子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后,身边的大宫女红霞惊慌失措的跑过来,声音因为惊吓都变了调子,“娘娘,太子行至御花园旁的水榭处,不慎落水了。现在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太医们正在救治!”
……
先不提水榭处有玉质栏杆挡在那里,太子如何会在一群太监宫女的拥簇下就那么的落了水。
只说,太子落水后发了高烧,太医们手足无措的只能开一些保守药方。这情况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去赈灾的了,听到这个消息后的义德帝没有办法,只能在看望了太子之后,重新拟定去往饶州赈灾的人选。
经过朝臣们的紧急商议,最终义德帝决定将六皇子和镇国公世子派出来赈灾。
命令下达的当天,五公主跑到了宫贵妃宫中。
她穿着灰紫色极为端庄的衣裳,头发全部紧紧的挽在头顶上,妆容也板板正正的,乍一看不似二十岁不到的少妇,反而像是三十多岁的贵妇人一样。
她跺了跺脚,表情焦急的抗议道:“母妃,我听说那些反贼可是连知县都敢杀的,闹的整个饶州都乱了起来,父皇将六哥和夫君派过去,若是出了意外怎么办?”
她急急的说完,见宫贵妃还坐在上首气定神闲的喝茶,不由更加焦急起来,连连跺脚之后,更是一转身就要跑出去,“母妃不愿意跟父皇求情,女儿去!女儿便是跪在殿前三天三夜,也定要求得父皇收回成命!”
眼看着她要跑出殿外了,宫贵妃对站在门边上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直接跪在地上抱住了五公主的腿,任凭对方如何踢打都死命抱着不松开。
宫贵妃取过一枚玉碟里的桃花糕慢慢的放进嘴里,做的晶莹剔透的桃花糕入口即化,缓缓地咽下去之后还有一股桃花清香在口腔中。
她看了眼蛮横踢打宫女的女儿,接过身边宫女递过来的手帕慢条斯理的擦净了手,然后才漫不经心的说:“赈灾物资已经准备妥当,大军即将出发,你却在这里撒泼打滚要你父皇换人?怕不是你六哥和你夫君还没被反贼怎么着,先被你父皇打个半死了。”
五公主梗着脖子,“本来父皇是派大哥赈灾的,凭什么大哥病了,这样的差事就推到六哥身上,父皇偏心!”
眼见着她还一脸不愉,宫贵妃狠狠的一拍桌子,直将桌子上的玉碟拍的震了震,“你也说了本来陛下是派了太子去赈灾的。太子好歹是一国储君,安排给他的差事,那是其他皇子梦寐以求的。撒泼打滚、看不清局势,这是你一个公主应该做的吗?”
“而且,你六哥是皇子,陛下下了指令的同时赏了他两百名侍卫,个顶个的好手,那群乌合之众如何能接近你六哥?”
“再说你相公,那是随着他父亲守卫我大楚王朝边土的好儿郎,上阵杀敌才是他的本行,你以为是那些只会吟诗作对逛青楼的风流士子吗?”
“如今,他们要带着赈灾物资和大军去立功,你却在这拖他们后退,当真是好样的!看看你这个样子,市井泼妇都比你有脸面些。”
这话说的太重,五公主踢打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脸红的跟要烧起来似的。
宫贵妃看了她一眼,挥挥手,“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若是想跟你父皇求情也大可以去,最多就是陛下处死他们两个罢了。你一个公主,陛下又向来不愿意和亲他国,没了亲兄长和丈夫也不愁再嫁良人。”
等五公主离开了,宫贵妃身旁的奶嬷嬷看着自家主子气的胸脯起伏的样子,递上一盏荔枝酪,劝道:“五公主到底还小,总会想明白的。”
宫贵妃一口饮尽荔枝酪,摇了摇头,说:“不小了,永远这样天真跋扈以后有的她苦头吃。单说这一次,劝得陛下派六皇子去,本宫费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手段才劝动朝堂上的大臣们?镇国公世子立的都是大功,这次大材小用的把他派出去,干等着领功劳,何尝不是因为五公主下嫁给他,陛下心中亏欠,补偿于他?”
“虽然现下太子眼看着就要起不来了,但到底有个储君的名分在。而且,朝堂上二皇子为嫡子,三皇子母家势力庞大,五皇子不吭不响的就进了吏部,下面的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都已长成,皇儿好不容易有个立功的机会,她却要去破坏,不论是她自己心中所想还是别人撺掇的,都是愚蠢!”
那位嬷嬷听到这,连忙低下头来,不敢再说话。
宫贵妃却还有话要说:“几年一次选秀填充后宫,如今陛下一个月才来本宫宫中一两次,本宫空有贵妃之位,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