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刚才听到动静的孩子又跑了回去。然后,穿着褐色衣裳的盼娘走了出来,看到她们有些惊喜的说:“知州夫人,小姐,你们来了。”
她这些日子都在育养院帮忙,也做不了太多,就是教导一些年纪稍大的孩子读书明理,教授一些年轻的姑娘缝补衣服和刺绣,争取让他们以后离开育养院,也能凭借自己的双手过上好日子。
林诗茵被她迎了进来,就看到院子里站满了孩子,有些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上布满了补丁,有的上面还沾着泥土。
赵盼娘笑了下,对林诗茵和封乐兰说:“这些孩子大多因为天灾失去了父母亲人,无人照顾,只能来到育养院。他们特别懂事,每日结伴去城外捡柴,努力为过冬做准备。”
林诗茵注意到那些孩子看向他们带来的物资的目光,垂了垂眸,示意拿着他们的下人们,将东西送到厨房。
林诗茵和封乐兰在育养院没有停留太久,只稍稍说了些话,确定房子现在能遮风挡雨之后,就离开了。
离开前,赵盼娘很不好意思的跟她要了几个之前陈大夫人送过来的人。这些人林诗茵都没什么印象,似乎是那种比较沉默寡言、专注干活的下人,她索性回府后连着卖身契一并送到了赵盼娘这里。
晚上的天越来越冷,屋子里生了炭盆,被窝里还放着两个热乎乎的汤婆子,林诗茵躺在封寒笙的怀里,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小脚搭在了封寒笙的小腿上,不时的踩两下。
封寒笙大手放在林诗茵的小肚子让给她暖肚子,不时的低头在她白嫩嫩的脸颊上亲一口。
林诗茵被他低头时掉下来的头发弄的耳边痒痒的,就着这个姿势在他怀里翻了个身,然后说:“这时候,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应该跟着护卫们返程了吧。”
来台州的第一年,父母亲人都不在身边,林诗茵深感除夕夜只有三个主子守岁实在是太过冷清了。而大姑一家在越州,离得虽然没有京都那么远,但是过年的时候也要在夫家忙活的。
只有张老爷子和张老夫人两个人只有她母亲张氏一个孩子,孤零零的,最适合跟他们作伴了!
一开始,林诗茵做好了送给外祖母的抹额和送给外祖父的扇套之后,是想要亲自去杭州接他们过来的。但是那时候台州突然下了一场雨,紧接着就冷了起来。
恰逢这时候来了月事的林诗茵疼的死去活来,每天喝着洪嬷嬷留下的药膳方子,晚上手脚并用的缠着封寒笙给她暖小肚子。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能再出发去杭州了。
于是,闲了一些日子的护卫们被封寒笙派了出去,带着林诗茵准备的礼物和亲手写的书信出发了。
封寒笙点点头,“顺利的话,不到下个月中旬就过来了。”
林诗茵满足的笑了一下,小脑袋蹭蹭他的,“桔子林的走地鸡好些都能吃了,等回头让杨树他们多送些回来。大哥也不知道哪里寻来的两只活羊千里迢迢的送了过来,一点膻腥味都没有,最适合涮锅子吃了……”
林诗茵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的话,封寒笙揉着她的小肚子,眉眼柔和的看着她,听着她说这些家事。
林诗茵本来都有点困了,结果说完了这些吃的之后,突然觉得自己竟然有些饿了,便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春困秋乏,冬日容易饿,咱们再吃个宵夜吧。”
说着,她扶着封寒笙的肩膀直起身子,“就吃晚上烤的鸡,鸡腿又大又香,也不知道厨娘怎么做的,当真好吃。”
这会距离他们吃完晚饭才半个时辰不到,林诗茵这些日子容易冷,吃完饭,他就被她拽上床当人肉汤婆子了。这时听到林诗茵这么说,封寒笙点点头,“你可以吃半个。”
说完,他小心的掖了掖被角,自己下床去给林诗茵张罗吃的去了。
林诗茵躺在封寒笙一离开,就少了一半热气的被窝里,看着头上水红色的床帐,琢磨着:“也不知道那些年礼现在到没到京都,如果大雪封路就麻烦了。而且,母亲这些日子也要生了吧,也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
京都,辅国大将军府。
林诗茵准备好了两份年礼一起送到京都,马车是同一时间抵达的,然后分别往两个府上走去。
安氏在十月底的时候又诊出喜脉了,大概是九月初怀上的。因为膝下有个哥儿,对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倒是不那么紧张,因此这些日子吃的好睡的好,气色养的相当的好。
年前忙碌,等知道在台州的小叔子和妯娌把年礼送过来了,才反应过来,“也是时候了,不过这年礼到的还挺早。”
足足两辆马车的东西,囊括了吃用穿三个方面,安氏自然是不会自己去看小叔子都送了什么过来的,只是招呼嬷嬷和丫鬟们去将东西入库,等晚上的时候抽空问了一嘴。
她的陪嫁嬷嬷露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表情,迟疑的说:“二爷和二夫人让人送了些腌渍的蜜桔和杨梅,还有些上等的台州茶叶,苏杭的料子,都是捡了好的送过来的。”
安氏满意的点点头,又问,“还有呢?”
嬷嬷咽了下口水,“还有大半个马车的活鸡。”
安氏直接被震惊了,连忙摆手,“这种活鸡竟然放在马车上送过来?而且这天寒地冻的竟然没给养死?”
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很嫌弃的表情,“这肯定是林氏的手笔,除了她也没人能干出来了。”
嬷嬷点了点头,安氏叹了口气,“前两天爷让我给台州送年礼的时候,还特意叮嘱我让我多送些女人家养身体的补品。也不知道林氏的身子骨到底亏成了什么样子,这都快一年了,也没个喜讯传来,而且二弟后院就她一个,当初我就说了她不行的。”
这话嬷嬷可不敢接,而安氏也就说了这么一嘴。说起来,她自从前些日子被娘家点拨了之后,还觉得林诗茵生不出来才好呢,她手持圣旨嫁进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合离休妻,而以封寒笙对她的看重,短期内后宅是不会有别的女人了。
这样的话,她的大儿子一日日长大,在小叔没有亲生儿子的情况下,不就能及时的得到他小叔手里的大部分的人脉和资源嘛。
…
同一时间,林诗茵送的年礼也运到林府了,但是林府上下却忙的团团转,根本顾不得管这几个马车的年礼。
张氏发动了,这一突发情况让整个府都忙乱起来,老太君更是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从慈安院出来,来到白墨院院门前守着。
红豆和绿豆急的眼睛通红,眼泪在眼中打转,脚下却忙的很有章法,去厨房取热汤、请府医,烧热水,这一系列事情忙的急而不乱。
门前,小孩子的哭声震天响,奶嬷嬷不断小声安慰着,里屋时不时的响起女人的痛呼声,种种声音杂糅在一起,让老太君听的脑袋都要炸开了。
突然,她抬起头来瞪了正在哭泣的小女孩一眼,“不要哭了!”
奶嬷嬷慌忙的跪下,手里还稳稳的拍着小女孩,而小女孩哭的更大声了。
“将她带下去照顾。”老太君挥了挥手,奶嬷嬷听命抱着孩子离开,白墨院瞬间清净了下来。稳婆和府医也都已经到了,把脉之后,府医开完药方子也搬了个椅子在院子里作镇。
屋子里时不时的闷哼声提醒着众人张氏还活着,老太君看了眼表情凝重的府医一眼,问道:“二夫人这次生产可是凶险?”
府医点了点头,“二夫人这胎刚刚八个月,还不到生产的时候,而且这次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下子就见红了。老朽,老朽也说不好。”
正说着,他的药童带着药箱脚步急切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师父,我把百年野山参带过来了。”
老大夫的表情稍微松动了一点,点点头,从中拿出两片递给了老太君身边的素心,“拿去给二夫人含着吧,至于怎么样,只能听天由命了。”
老太君脸色也难看起来。
说起来,张氏这胎怀了之后一直以来都养的还算不错,再加上有林诗茵从台州送过来的腌渍杨梅和腌渍的蜜桔开胃,怀孕后期如果不是要控制饮食一天都不知道能吃进去多少呢。
哪怕后来府医和外面请来的大夫都觉得张氏怀着的是个女儿,但是张氏这把年纪,膝下儿女都有了,也就并不在意是不是男孩了,反而心中有了期待。
这些日子让下人们做的都是女孩子的衣服,就连上等的绸缎都收集了不少,只等着女儿生出来之后慢慢打扮她,跟当初怀林诗茵的心情是一样的。
府里上下都看好的情况下,本来以为这孩子会生在腊月或者过年前后,但是没想到却遇上了意外。
当初花姨娘算计了林诗茵,人是关起来了,但是她生下的女儿却送到了张氏这里养着。
张氏对庶出子女没什么敌意,反而想着好好养到大说不得也是她儿女们的助力,便一直放在白墨院照顾着。
而今日,她从弟妹钱氏那里回院子,那孩子却突然冲出来抱住了张氏的腿。乍然被抱住,张氏身体没稳住,直接摔进了门槛里,然后就见红了。
终于,林二老爷得知消息了匆匆赶回来,在白墨院的门口听到了老大夫的话,当即表情有点绷不住了。
院子里忙的不行,一盆一盆血水被端出来,一片片参片被送进去,随着时间的流逝,坐镇在白墨院的主子们和大夫的脸色愈发的难看。
直到夜已经深了,张氏才挣命生下个猫儿似的孩子。
早产的孩子身子红彤彤的,叫声也像猫叫一样虚弱的很。
等确认了张氏身子只是脱力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林府的主子们才有空处理林诗茵让人送来的年礼,和导致张氏早产的罪魁祸首。
花姨娘生下了的女儿还不到三岁,路还走不稳的年纪,一般来说都会由奶娘带着住在旁边的院子里,等闲不会来到白墨院来,这次突然跑出来,绝对有奶娘的责任在。
不过,她到底是个小孩子,谁都不会把不好的事情往她身上想。因此,最后张氏只打算着紧一紧院子里的规矩,再将这个孩子送走,也就罢了。
只不过,经此一事林二老爷对妻子更加上心了许多。而四房的院子里,归家不到一年的二小姐失手打翻了屋子里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