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炘完全在温璃的意料之外,即使想过很多种可能,也从未没想过,会是她。
“这……看不出来啊,北疆国断案这么草率的。”温璃实在想不通,除了有人栽赃之外,她不觉得还有第二个原因。
见霁尘和岑奇都看着她,温璃又含糊地说了一句,“我得罪的人挺多的,怎么没人栽赃我?”
霁尘含笑着揉了揉嚣张小姑娘的脑袋,“他们不敢。”
如今嫡长公主风头正盛,没有会来触这个霉头,而且最主要的,是温璃才回北疆国,跟那些死了的人可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旁人自然也不会相信。
“嫣嫣要回去看看吗?”霁尘知道小姑娘已经坐不住了。
温璃点头。
“我已经让马车在门口等着了,沈穹跟你回去,这是豌豆黄,嫣嫣饿了再吃,刚刚才用过膳,不能贪吃。”霁尘给温璃递过去一个精致的小食盒。
温璃接过来,美眸眨了眨,感觉自己一遇到霁尘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夜幕降临,月色透过乌云缓缓晕出清幽的冷光,只有几颗零零散散的星星挂在天上,风吹过红墙,拂起女孩儿轻逸的裙装。
正议殿内,烛光透明,还没进去,就已然听到里面传来凄惨的哭声。
温璃顿住了脚步,实在不理解这种跟蛙叫似的哭声到底有什么意义,想了想,还是当着一干侍卫的面悠闲地走了过去。
“见过大公主。”侍卫们一个个都朝温璃行礼,“大公主前来可有要事?”
“嗯。”温璃停下步子,睨了他们一眼。
“需要卑职去通报吗?”侍卫接着道。
“不必,我就去凑个热闹。”温璃朝他摆了摆手,随后便踱步进去了。
侍卫:“……”凑热闹算要事?
近来宫中对温璃的谈论相当多,说是外面长大的,不懂皇族礼数,可当她走过来时,那恣意轻扬的模样,夹杂着无可比拟的气场,他们连多余的想法都不敢有。
温璃刚刚那淡淡扫过的一眼,看得他们头皮发麻。
果然对自己的目的很明确,温璃进去之后,并未多说什么,走了个过场就被温拓叫到折月身侧站着。
哭声还在继续,温炘跪在地上只呼冤枉,温拓也是冷沉着脸,旁边站着的霍梓仍旧一副贤惠的模样。
这殿中唯有折月这个异类,一瞥一笑皆张扬,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放这堆人里格外扎眼,温拓看见他就来气,索性偏向一边。
“这么多人你也不收敛点?”温璃有些奇异地盯着他说道,她还是第一次见着自家小舅舅这么明晃晃地跟温拓对着干。
“我一贯处事泰然,波澜不惊,他们自私又狭隘,觉得碍眼也很合理,到底也非所有人都能做到心胸宽广。”
折月不轻不重地说着话,看了眼殿中的情形,只觉着有些无趣。
温璃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她总觉着今晚之事很蹊跷,“说凶手是温炘,是谁查出来的?”
“樊松。”折月向温璃指了下站在王后不远处的人,“他是副都尉,居于郭鸿羽之下。”
温璃一眼瞧过去,入目的是一个身穿护甲,严肃认真的人,只是眉眼间透出靡靡算计之意,看着就不讨喜,“他眼瞎吗?”
折月赞同地点了点头,“听到结果,我也很惊异。”
温炘哭得已经没有力气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托人悄悄运了几瓶药进来,怎么就变成毒药了。
刑部不肯放过她,查出了她前两日跟邵元颂争吵过,还被宫人瞧见了,樊松抓着人作证,说她起了杀心。
后面又依着争吵的内容深究,竟然挖出了邵元颂在外面养的女人,可那不过就是一个青楼女子。
现在,她不光成了杀害邵元颂的真凶,还要被天下人耻笑。她堂堂一国公主,竟然比不得一个花街柳巷出来的女人!
“父王!”温炘趴跪在地上,眼泪布满了整张脸,“我是说过他若再去找那个女人我就杀了他,可他是我的未来夫婿,我那天也就是吓吓他罢了,从未真正去做过啊。”
一旁的跪着的还有温炘的外祖一家,他们人微言轻,除了最开始替温炘辩驳几句,其他时候都保持着沉默。
尤其是温炘的表哥阮羽,几乎是带着仇视的目光看着她,他们家自温炘的母亲去世后,除了场面上做做戏以外,就少有来往了,她自己也是由皇宫的嬷嬷带大的。
与其说是血缘至亲,倒不如说是关系最近的陌生人。
“那这些毒药,又是从何而来!”温拓直接命人将那几盒瓷瓶放在温炘的面前,吓得温炘手脚并用的往旁边爬。
“这可是你偷偷让人送进宫的!”霍梓本来就对温炘没什么好感,如今这时候,落井下石倒是做得很顺手。
温炘所有的紧张和忐忑一涌而来,她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瓷瓶,死命地摇着头,“不,儿臣让他们带的只是普通伤药,不是这个,父王你相信儿臣,真的不是这个……”
“普通伤药为何还要偷偷摸摸运进来!”温拓看着跪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的人,略皱了皱眉,似在思考着什么,又在衡量些什么。
“王宫用药有度,本就是违了宫规,儿臣害怕……”温炘看着已经洒出来的药粉,颤抖着身体往旁边移了一步。
看了半天,温璃大概明白了这一回事,偏头悄悄问折月,“这毒药检测过了?”
折月“嗯”了一声,“太医说这种药对人体有一定的侵害作用,还会蚕食身体内里,但人吃了究竟会怎么样,倒是无从验证。”
“都无从验证,他们倒还真敢说。”温璃眼眸深处划过一丝深意。
折月漫不经心地瞧了眼上面道貌岸然的人,唇际溢出几分凉薄,“有人撑腰,怕什么。”
温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大致明白了什么。
“人证物证俱在,休要抵赖,自今日起,二公主禁足寝宫,没有孤王之令,不得踏出半步!”
温拓气极,强忍着怒意下达命令。
“不,不可以。”温炘几近奔溃,她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的几人,无措又癫狂的模样,“外祖父,舅舅,舅母,表哥,你们帮我给父王求求情,求求情,这家药铺还是你们跟我说的,不可以就让我一个人被冤枉!”
“你胡说八道!”首先出声的就是温炘的表哥阮羽,他怒瞪着温炘,活像看到一个忘恩负义之人,“王上明鉴,二公主心高眼宽,从来不将我们娘家人放在眼里,又岂会听我们的话,遑论接受我们给她推荐的铺子了。”
“是啊,王上,臣虽为二公主的外祖,可她鲜少与臣一家来往,二公主此话,无从谈起,想必是做错了事,内心实在惶恐,说错了话也情有可原。”
说话之人便是最开始还为温炘求情的外祖父阮良哲,他躲过温炘极强的视线,背脊挺直,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温炘脸色惨白,涂了口脂的唇瓣被咬出血,鲜红的液体顺着嘴角缓缓留下,触目惊心。
折月实在没耐心看他们上演反目的戏码,对着旁边一动不动的禁军吩咐道:“怎么?没听到王上吩咐,将二公主带回宫。”
禁军立刻上前,架着温炘的手臂就往外拽。
温炘被架着动弹不得,眼瞧着殿中的一切,一抹狠厉的阴影袭上温炘的心头,她骤然朝着温拓大喊。
“父王,儿臣冤枉,儿臣知道外祖父他们见不得人的秘密,他们其实早就想杀了邵将军灭口!”
一时间,殿中骤然听到几声倒抽气。
阮良哲更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温炘,内心深处,涌上一股强烈不安的情绪。
折月戏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温璃也不经挑了挑眉,还有这种事?
就连温拓也在这时候狠狠皱了皱眉,挥手让禁卫军停了下来。
转瞬,温炘又被拖到了温拓的面前跪下。
“王上,切莫听得公主胡言,臣与邵将军无冤无仇,何故要灭口。”阮良哲声音沉重,还染了些许痛意,活像一个被外孙女欺压的孤寡老人。
他本来也想靠着俩人的血缘给自己多一些转圜的余地,可是阮羽这个没脑子的在一开始就直接将他们的关系放在了对立面上,现在他说多了到显得刻意。
闻言,折月轻笑出了声,在这严肃的殿堂之内格外突兀,只见他闲散地走出来,语气幽幽。
“阮大人何必这么着急,二公主可还一个字都没有说,这么忙于撇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里清楚二公主要说什么。”
“大祭司此言差矣,臣只是担心公主情绪失控,这般口不择言会惊扰了王上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