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说起张导……”节目组导演起了个话头?,“也是?巧了,这?次学员里也有一个张导的爱徒。”
大?家都抬起头?来看?着他。张念文在电影学院挂名任职过好多年,很多上过他课的都自称是?他的学生。但是?张念文这?人有点?儿老派,他推崇曲艺界以前的学徒制,正式收徒都很讲究。有迟也这?样的珠玉在前,像项影这?样正经?在张念文手里读完了研究生的,都不敢自称是?他徒弟。要说是?张念文的“爱徒”,除了迟也,就只有——
“孟轻雪嘛!”项影一拍大?腿,“我就是?刚带她排完了戏来串门的!”
饭桌上一片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冷淡应和,大?家交换了两个眼?神?,彼此眼?中都是?对这?个名字的陌生。
迟也倒是?有印象,不过不是?什么好印象。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妹”当?初借着他的名义拼命营销的事犹在眼?前,迟也沉默着打量了节目组导演一眼?,总感觉他别有用意。但项影接了这?么一茬,他给师兄面子,便没作什么反应。
靳敏敏也开口圆场,“小孟我是?知道的,以前打过两个照面。这?两年跟着张老师磨练,长进应该是?不小。”
众人便也都“嗯嗯哦哦”地点?头?。这?话的意思,大?概是?孟轻雪前两年很不怎么样了。只是?靳敏敏讲得好听,没挑得明白。迟也勾了勾嘴角,低下头?去,只觉得这?场面好笑。
靳敏敏又对着迟也道:“小迟啊,那你们这?同出一门,比赛的时候可不能徇私哦!”
“这?个当?然。”迟也敷衍地应了一声,心想?我倒是?也得跟她有私可徇啊。
那导演趁热打铁,“要不,咱们正好趁此机会,看?看?张导有没有时间……”
迟也再次沉默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一口往喉咙里灌,好像灌的是?水银,沉下去,定住,最好把他焊死在座位上,让他不要站起来就走。
节目组的导演不是?姚锦妍。在座的导演、演员、表演系教授,盘根错节,各有关?系,也不是?Bridge那些倒霉催的员工。他必须坐着。
项影:“好啊!我来给张老师打个电话吧!小也,你说呢……?”
他话还?未完,迟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邱君则。迟也猛地松了一口气?下来,这?辈子没觉得邱大?少爷这?么慈眉善目过,简直想?给他上柱香。
“我出去接个电话。”迟也扬了扬手机,假装没听见项影上面那句话,“师兄,你们先喝着。”
话未说完,人已经?站起来,一溜烟跑出了包厢。
“孙子诶~~~”邱君则的声音简直能飞起来,“嘛呢!”
迟也现在看?他顺眼?,听他这?么兴高采烈的,也没忍住勾了勾嘴角。“我还?能干嘛,陪人吃饭呢。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邱君则“嘿嘿”两声,不直说。
迟也猜了一下,邱君则突然不计前嫌给他打电话,还?这?么高兴,也没别的事儿了。
“你在香港呢?”迟也道,“杜茵也在?”
“还?是?迟大?师料事如神?啊!弟子心诚则灵,得获良缘,特?来还?愿。”
迟也嗤笑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犹豫了半刻,还?是?开口道:“你是?真喜欢人家吗?不会跟以前一样,到手了就扔了吧?”
“不能不能!你看?见我什么时候追一个女人追这?么长时间?”邱君则一口否认,末了,又长叹一口气?,“迟也啊,不怕你笑话,我这?次是?真陷进去了。”
迟也实在没忍住,捂着话筒闷笑了好几声。
“唉,你别说,喻闻若这?个人,其实还?是?挺上道的,跟我原来想?的不太一样。”
迟也的笑容凝固了一下,半天才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敷衍他。
“茵茵也说他这?个人不错……”
“你恶不恶心。”迟也顿时起半身鸡皮疙瘩,“演西厢记呢?”
“哎哟!不好意思!伤害到你单身狗的脆弱心灵了!”邱君则欢畅地笑起来,一点?儿听不出不好意思,只听出小人得志。“我就这?么一说嘛。”
“跟我说干嘛?”
“不能跟你说他啊?”邱君则声调扬起来,贱嗖嗖的,“诶你俩是?不是?有事儿啊?我总觉得不对,你能为了他上赛场别我,你这?个小同志,是?不是?这?个革、命思想?不坚定了?”
“行行行,我错了。”迟也感觉他能揪着这?事儿说到孙子辈去,“下次回北京,我给爷爷跪着端洗脚水赔罪,行吗?”
邱君则心满意足,“行了,不跟你多说了,跟你说再多你也不懂女人的好,白说。”
迟也终于耐心告罄,直接挂了电话。饭店临水,有个院子,典型的江南古镇风格。迟也坐在美人靠上,看?着水两岸的青石上都装着彩灯,波光潋滟地荡在水影里,晃得他眼?晕,只觉得刚才喝下去的酒都开始在胃里造反。
他不想?回那个饭局,想?打个电话让阿芝来接,心里却总有对师兄隐隐的歉意。坐了好久,也不知道能往何处去,鬼使神?差的,又打开了跟喻闻若的聊天框。
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好几天前,喻闻若问他“今天忙不忙”,迟也一直没有回。
迟也犹豫了半天,挑了个卡通表情发过去,“在吗?”
这?次是?喻闻若没有回。就和迟也无声的“很忙”一样,看?来这?次他也“不在”了。
迟也锁上屏幕,把手机揣回了兜里,又看?了一眼?面前五光十色的水面,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果然撑不到吃烤鸭就散了。
他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