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扇猪肉媚儿当真要讨要回来啊,可那刘大姐一贯吝啬不已,她一年到头就靠着那几头猪过活,将猪看得比家中几个姐儿还要重要,定然不会舍得给的!”
小元氏虽单纯善良,却并不是个蠢的。
陈家那刘氏在村子里的风评一贯不大好,一贯以吝啬蛮横著称,小元氏岂会不知,不过,那陈刘氏因能在小元氏手里讨到好,一直对她客客气气,只恨不得捧将她捧上了天。
没人会伸手去打笑脸人的。
何况陈沈两家乃近邻,秉持着远亲不如近邻的想法,小元氏亦是对其客气有加,后见陈家几个姐儿打小赤脚长大,衣裳破破烂烂,有时连饭都吃不饱,小元氏瞧着有些心疼,便一直明里暗里的帮衬着。
却不想,相邻十多年了,为了这么些利益,竟彻底撕破了脸皮。
原来,十多年的邻里之情,竟比不过半匹料子。
这事发生了,只觉得讽刺不已。
小元氏也是渐渐醒悟了过来,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却有着越是迁就越能惯出来的坏。
她一是出于心疼小孩,二是为了能讨好邻居,这才一次又一次的对陈家好,对方受了她的恩惠,便也在言语行动上一直高捧着她。
而一旦这其中的利好不在了,小元氏便不想再讨好她们了,而对方便也不会再对她好言相待。
小元氏一时心情复杂,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对了,媚儿何时要捐赠衣裳跟银两啊?城外的流民还很多么?是跟大舅家旁银姐儿、惠姐儿几个一道商议的么?什么时候的事啊,媚儿怎么不同娘亲说,娘亲若是知晓了,一定不敢乱动你的这些宝贝的?”
事后,小元氏特意将这一堆衣裳全部浆洗了一遍,又全部一一整理整齐了,后又将自个的好些旧衣裳翻找了出来,非常支持她这行善助人的行径,甚至还觉得,女儿此番遭此大劫后,变得愈发善良可爱了,他日得抽空去庙里拜拜,给庙里也捐些香火钱才是。
哎,其实沈媚儿也没想一定要将那半匹布拼死抢夺回来,她的目的是想要瓦解陈沈两家和睦的关系,并不是想去树一个死敌,陈家那一屋子,就跟粪坑里的活蚷似的,媚儿此生,只想有多远躲多远,并不想再被这群臭虫糊上!
至于捐衣裳捐钱,沈媚儿哪里想得出这般善事来?
不过是她临时寻的打发刘氏的借口罢了。
不过,她前世无论走哪都遭人嫌却是确有其事,村里的人人人高捧着她,背地里却将她骂得一文不值,而镇上,舅舅家旁的那些商贩之女,亦是各个从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们都是家里娇养出来的娇小姐,一个个打小便请了教书先生算账认字的,不像沈媚儿,大字认不得几个不说,还遭人嫌弃,不过是乡下来的野丫头,皮囊虽美,可这出身做派,就是个勾栏货色,正经大户人家哪个瞧得上。
镇上那几家商贩之家从不带沈媚儿一道玩,她们玩的都是高雅之事,什么认字作诗,什么郊外踏青,什么河边放灯,以及筹备善款,救济灾民之类的。
重活一世,沈媚儿忽然想起,她前世逃跑时亦是曾混迹在流民叫花子堆里,生生饿了几宿,亦是当过几日的流民和叫花子的!
没有经历过,不会知道那般日子究竟有多绝望。
故而,虽是随口推脱之词,亦不算作假,沈媚儿想着,待过上几日,她便也捐些衣裳捐些银钱行行善事罢,权当回馈感谢,这白白讨得的一世阳寿罢。
顺道,去镇上探探,看看大舅舅妈,以及```探探那打铁铺子!
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只周老婆子领着孙儿在沈家坡下转悠过两回,似乎在悄悄窥探沈媚儿在不在屋子里,有没有再发疯之类的,后来又摸进了陈家,在陈家待了大半日,与刘氏那恶婆娘唧唧呱呱的说了大半日,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两个婆子,往日里针尖对麦芒的,这会儿却是王八看绿豆,竟相互看上眼了。
只站在沈家坡下,朝着沈家指指点点,说得唾沫横飞。
沈媚儿见了,举着菜刀在屋子外头晃荡一下,再回来时,那两个臭婆子这才没影了。
却说,这晚,沈老二回来时给沈媚儿带回了个好消息,原来再过上几日大舅舅元朗便要从外地回来了,特意写了信过来,让沈老二过几日将媚儿磊儿送去镇上让他好生瞧瞧。
元朗年后走水运押送货物去了洛阳,这一去便是整整三个月,说对媚儿磊哥儿甚是想念,还特意提及了,给媚儿捎了礼物回。
媚儿听了高兴不已,当夜,高兴得跟磊儿在饭桌上吃饭比赛,媚儿这小鸟胃竟难得胃口大开,一次性吃了两碗饭,磊哥儿更是夸张不已,一口干了四碗,还在媚儿的怂恿下,偷偷吃了爹爹小半杯酒,转头便头冒金星,歪倒在了媚儿怀里。
媚儿原本想抱着弟弟上炕睡觉的,只刚刚将他的胳膊抬起整个人便差点儿跌倒了,她这身子娇弱得要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从来没有提过重物的,哪里搬得动磊哥儿这死沉死沉的小胖猪。
还是爹爹见了,呼哧一下,轻而易举的便将磊儿抱了起了。
磊哥儿睡着后,烛光下,已是残羹冷饭,不过这日沈老二似乎心情极好,久久未曾放下筷子,小元氏见状,又去厨房加了一小碟黄豆芽,一盘花生米,给沈老二下酒吃。
沈媚儿见沈老二吃得香,便也拿着筷子往沈老二酒杯里蘸了蘸。
沈老二见状,只低低笑了,良久,胀红了一张老脸,看了小元氏一眼,小元氏便笑着打趣道:“媚儿可还记得,打小爹爹便将你抱着坐在双腿上,也是这样,用筷子蘸着酒喂给你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