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血气者,面对此间?种种如何能不动容。
原本,他们是不会输的。
步军司都指挥使李渐站在一众文臣武将的中间?,同?情张能的同?时又感到庆幸。
枢密院本来是想让他走这一趟,但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甚至到了幽州很有可能被当成当地?对朝廷不满的臣民用来泄愤的工具,他绞尽脑汁还没想到推脱的办法,就?得知?枢密院安排了殿前司副帅张能。
好好好,谁去都行?,只要不是自己?。
满朝文武前来送行?,太卜署为将士祀天,祈求一路顺畅,然后将士开拔,除了步伐声、甲胄摩擦声、车辆马匹行?进时的声音,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到底不是光荣的事情。
王妡下了城楼,等回城的太子仪仗和文武百官先走了,才?坐上马车回东宫。
才?入东宫大门嘉福门,后面太子仪仗从大内回来,萧珉看见她,说了句:“太子妃去城楼看开拔,看了有何感想。”
王妡敷衍地?说:“我有什么感想不重要,作?孽的又不是我。”
萧珉嘴角抽了抽,无奈道:“太子妃可真敢说。”
王妡停住脚步,看了萧珉一眼,才?有继续走,边走边说:“我听过一句话,‘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能说出此言,定然是个?有大胸怀的人。”[注]元·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
萧珉眼皮跳了跳,这是琴儿的词曲,王妡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妡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越过萧珉往里头走。
萧珉目光阴鸷,瞬间?又恢复成温润如玉的模样。
送走岁币后,朝廷很是安静了一些日子,毕竟受了如此奇耻大辱,梁帝好一段时间?都心情不豫。
君忧臣辱,君辱臣死。
大臣们也都老老实实,没有大事绝不去烦君王。
“你瞧着官家好像很后悔的样子,然而他还是把沈元帅流放了。”王妡对闵廷章说:“谭大他们应该已?经到幽州了吧。”
闵廷章道:“早到了。”
王妡点点头:“那就?等着吧,殿前司……没理由死一个?金柄就?能全身而退。”
闵廷章笑了。
十一月,京城风雪大作?,一队从北边来的驿令快马进京,到了中书门下公廨前滚下马来,喊:“有急报——”
——猃戎接收岁币,第二日查验,竟与?单子上所列的有不小的出入,猃戎使臣大怒,放话要回禀汗王,再组铁骑踏平梁国。
朝廷上下都慌了,梁帝在庆德殿大发雷霆,用纸镇砸破了首相吴慎的额头。
岁币怎么会少呢?
怎么会少?
三地?的岁币都是中书门下、枢密院、三司一同?派人去监管清点的,这一节绝对不会有问题。
那么是出库时出了差错?路上有人盗取?
还是猃戎贼喊捉贼,故意找借口发兵大梁?
“圣上,无论是何种缘由,我们此时都要做好万全的防范。猃戎狼子野心,觊觎我中原丰饶土地?之心从未死,他们有借口没借口都会打来,还请圣上下旨加强武备。”枢密副使阮权在常朝上疏。
“臣附议。”
权御史中丞杨文仲出列,言:“圣上,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彻查此事,若是猃戎贼喊捉贼,我们便能有理有据驳斥。若真是我朝的问题,那就?更要彻查,有些人竟手长到连岁币都不放过,其心可诛。”
阮权说:“臣以为,加强武备才?是重中之重。猃戎就?是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他们会跟你将什么道义证据?去年那一仗,他们还不是师出无名,想打就?打。”
杨文仲说:“加强武备,你说得轻巧。请问军器不要钱吗?粮草从哪里来?最重要的是……武将任命谁?谁想去抵御猃戎?谁敢去抵御猃戎?谁能去抵御猃戎?”
三问,字字诛心。
紫微殿霎时寂静无声,朝臣们都看向梁帝。
谁想?谁敢?谁能?
答案在所有人的心中。
答案在西南的石门蕃部。
答案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被注视的万人中央的梁帝只是沉默,一味儿的沉默。
朝臣们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不少人心中难免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