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士庶人的婚礼极尽热闹不同,皇家的婚礼讲究一个天家威仪,极是肃穆。
王妡坐在幽静轩的床上,身上已经穿好褕翟,头戴九树花钗冠,周围挤满了来送嫁的姐妹、闺阁密友,但王妡表情严肃,她们说话都下意识地压低了不少声音。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幽静轩里可以隐隐约约听到鼓吹署的奏乐,香草跑进来说:“太子殿下已经到了。”
全福妇人说着吉利话扶起王妡,紫草送上却扇,送嫁的姐妹和密友喜笑颜开地送她出门,到了正堂奠雁、敬听父命母戒、然后拜别父母,引着她的人由家中请来的全福妇人变成了宫中指派的傅姆,登上门外厌翟车,前往东宫。
鼓吹署喜庆的乐声进不了王妡的耳中,厌翟车微微一动,她猛地放下却扇,掀开了车帘朝站在门口送嫁的父母兄长看去。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定下来的规矩,出嫁女的血亲不能出门送亲,只能由旁支亲属相送,是为避免新妇一心向着娘家、不与夫家同心。
“姑娘!”紫草惊呼一声,连忙踮着脚把厌翟车的车帘放下,低声提醒:“姑娘,新嫁娘不可回头的,不吉利。”
紫草都看见了,一直关注着厌翟车的王确夫妻和王端礼哪能看不见,谢氏微微靠在夫君肩膀上,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落下了。
“娘子别哭,这样以后也不是见不到了。”王确劝道,然而他自己都是泪流满面,这话说得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反倒是让谢氏瞧了止住了眼泪,也算是有用吧。
厌翟车里,王妡擦掉了眼角的泪,端坐着用却扇慢慢给自己扇风,神情严肃没有半点儿新嫁娘的喜悦。
亲迎的队伍从果子巷出发,在御街上绕了一圈才往东宫走。
东宫里皇太子妃住丽正殿,同牢礼就也在此处举行。
具牢馔、祭酒、结发后,萧珉往明德殿宴宾客,王妡则在房中等候。
“姑娘,这有些果子,您先吃些垫垫吧。”傅姆喜娘把宾客女眷送出去后,香草就端来了一碟点心让王妡填肚子。
为了整个婚仪的顺畅,王妡从午后开始就没有进水进食了,这会儿正又渴又饿,祭酒时的那一小杯酒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先拿些茶水来。”王妡随手把却扇往旁边一扔,起身走去寝殿外间。
紫草已经摆好了酒水吃食,王妡卸了口脂,顺道叫紫草香草一块儿吃,两人陪着她也是半天没进水食了。
香草饿得不行,自家姑娘让吃,她谢了姑娘就提起筷子,然后被紫草打了手。
“这里可不是幽静轩了,你再这么没规矩会给姑娘惹祸的。”紫草训道。
香草委委屈屈地放下筷子。
“不管是在幽静轩还是东宫,我说的话就是规矩。”王妡淡淡道:“你们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谁有意见让他来找我说。”
“姑娘,可是……”
王妡制止了紫草的话,摆了下手,笑说:“你被姚嬷嬷都教傻了。”
“是的,是的。”香草用力点头。
两人作为王妡身边伺候的一等侍女,早说好了是要跟着王妡一道去东宫的,老太太不放心这两个被章法的侍女就让姚嬷嬷调.教了几个月,现在看来姚嬷嬷的调.教还听成功,把紫草教成个一板一眼。
王妡并不需要她们一板一眼守规矩。
她上辈子能把东宫的属官内官管教得服服帖帖,没道理重来一次她就管教不好这些人了。
在东宫,她就是规矩。
香草欢欢喜喜开吃,紫草瞧着,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也拿着筷子站在一旁吃起来。
填饱了肚子,王妡就不耐烦身上厚厚的褕翟和头上死重的头冠,脸上也上了好厚一层的妆,难受得很。
“伺候我更衣洗漱。”她吩咐。
紫草迟疑:“姑娘,这太子还未来,就卸了是不是不太好?”
王妡眉头就皱了起来,手伸进袖笼里掏出一把匕首来。
紫草香草差点儿没被吓死,自家姑娘怎么带了把匕首在身上啊,这大婚怎么能动凶器呢!
“姑姑姑娘,您这这这是做做什么?”紫草都磕巴了。
王妡正要说话,忽听房门打开的声音,她转头看去,与进来的萧珉直直对上。
萧珉见到王妡在外间,也正要说话,视线就落在了她抓着的匕首上。
萧珉:“……”
王妡:“……”
噌——
匕首出鞘。